水泥天臺被正午的太陽烤得滾燙,蒸騰起一層扭曲空氣的熱浪。宋嶼辭的鞋底碾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發(fā)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他腳下踩著的,是附中高三有名的刺頭,趙坤。趙坤那張橫肉盤踞的臉此刻緊貼著滾燙的地面,被擠壓得變形,嘴里嗬嗬作響,吐不出半句完整的話,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屈辱的嗚咽。幾縷汗?jié)竦念^發(fā)狼狽地粘在他額頭上。
“挺能蹦跶啊,坤哥?”宋嶼辭的聲音懶洋洋地拖長,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閑適,仿佛腳下踩著的不是個活人,而是一塊礙眼的抹布。他微微俯身,校服領口隨著動作扯開一點,露出底下利落的鎖骨線條,汗珠順著脖頸滾落,洇進棉質(zhì)的衣領里?!吧现芫孢^你,離我們班的人遠點,當耳旁風?”
他的視線掃過趙坤那幾個癱在角落、鼻青臉腫、大氣不敢出的跟班,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得人脊背發(fā)涼。那幾個混混瑟縮了一下,連眼神都不敢與他接觸。
“行,規(guī)矩忘了,腦子也不太好使?!彼螏Z辭嘴角勾起一個沒什么溫度的弧度,腳尖又加了幾分力,滿意地聽到趙坤喉嚨里擠出一聲壓抑的痛哼。他另一只手隨意地插在校褲口袋里,姿態(tài)松弛得仿佛在自家陽臺曬太陽,嘴里吐出的卻是一串冰冷、精確的公式:“動量守恒定律,m?v? + m?v? = m?v?' + m?v?'。你沖過來那一下,”他用空閑的左腳虛虛點了點趙坤剛才撲過來的方向,“初始速度v?不小,可惜質(zhì)量m?差太多?!彼p嗤一聲,帶著點居高臨下的憐憫,“動能都轉(zhuǎn)化成你臉皮和地板的摩擦熱能了,Q = μ·N·s,感受挺深刻吧?”
他語調(diào)平穩(wěn),清晰得如同在課堂上講解例題,每一個物理符號都念得字正腔圓。陽光毫無遮攔地潑灑下來,勾勒著他挺拔勁瘦的身形輪廓,額前幾縷汗?jié)竦暮诎l(fā)垂落,半遮住那雙此刻銳利得驚人的眼睛。汗水沿著他線條清晰的下頜線滑落,滴在滾燙的水泥地上,瞬間蒸發(fā),只留下一個深色的小點。
趙坤徒勞地掙扎了一下,徒勞地扭動著身體,喉嚨里發(fā)出野獸瀕死般的嗬嗬聲,像條離水的魚。
宋嶼辭唇角的嘲弄更深了,正欲開口,一股奇異的、尖銳的眩暈毫無征兆地猛擊了他的后腦。
嗡——
世界的聲音驟然扭曲變形。趙坤粗重的喘息聲、遠處操場隱約的喧嘩、甚至風吹過樓頂鐵欄桿的嗚咽……所有這些聲音,猛地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拔高、拉長、撕裂,變成無數(shù)根尖銳的鋼針,兇狠地往他太陽穴里鉆!眼前的一切色彩瞬間被粗暴地抽離,視野里只剩下大片大片晃動模糊的光斑,如同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屏幕,瘋狂閃爍跳躍。
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源自身體最深處的虛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轟然漫過四肢百骸。那是一種根基被瞬間抽空的恐慌。他踩在趙坤背上的那條腿,肌肉控制不住地開始細微地顫抖,膝蓋一陣發(fā)軟,幾乎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原本插在褲袋里、顯得無比從容的手,此刻也不得不猛地抽出來,死死按在同樣滾燙的水泥圍欄上,指尖用力到泛白,試圖穩(wěn)住這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zhuǎn)的失重感。
怎么回事?
這個疑問帶著冰冷的鐵銹味,剛在混沌一片的腦海里冒頭,一股極其陌生、卻又帶著詭異熟悉感的香氣,毫無預兆地炸開在他的鼻腔深處。
清幽,甜軟,絲絲縷縷,帶著清晨露珠的涼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脆弱感。
是茉莉。
這味道……是從他自己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這個認知像一道慘白的閃電,瞬間劈開了他意識里翻涌的濃霧,帶來滅頂?shù)捏@悚。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他作為一個生理指標穩(wěn)定得如同磐石的Beta活在這個世界上,從未對任何Alpha的信息素有過絲毫反應,更別提自身產(chǎn)生信息素!這甜軟的花香,對他而言,是徹頭徹尾的異端,是身體最徹底的背叛!
“呃……”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痛楚和難以置信的悶哼從他緊咬的牙關里溢出。按住圍欄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虬結(jié)的藤蔓,昭示著身體內(nèi)部正經(jīng)歷著怎樣一場翻天覆地的劇變。一股陌生的、難以言喻的灼燙感,仿佛有滾燙的巖漿在皮下奔流,正瘋狂地朝著他后頸的某一點匯聚、壓縮、積蓄著毀滅性的力量。那一點皮膚下的神經(jīng)末梢在瘋狂尖叫,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撕裂般的銳痛。
腳下的趙坤似乎也察覺到了頭頂上方驟然變化的壓迫感和那奇異彌漫開的花香。他艱難地扭過頭,那張被踩得變形的臉上,小眼睛里充滿了驚疑不定和一絲本能的、對未知的恐懼。他努力翕動著嘴唇,似乎想說什么,也許是咒罵,也許是求饒。
但宋嶼辭已經(jīng)聽不清了。世界的聲音徹底遠去,只剩下血液在耳膜里奔涌咆哮的轟鳴。他最后看到的,是趙坤那張驚恐扭曲的臉,在晃動模糊的光斑里定格,然后迅速被一片急速擴大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
他身體里那股支撐著“校霸”和“學神”所有驕傲的力量,在茉莉花香爆發(fā)的那一瞬間,被徹底抽空。挺拔的身姿如同被狂風攔腰斬斷的勁竹,直直地向前栽倒。
意識徹底沉入無邊黑暗前,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冷冽氣息,如同雪后初霽時松針上凝結(jié)的寒霜,突兀地、強勢地穿透了那層濃得化不開的甜膩花香,鉆入了他的鼻腔。
那氣息……像凜冬的雪松林……
宋嶼辭的身體重重砸在滾燙的水泥地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鈍響,揚起的細微灰塵在熾烈的陽光里打著旋兒。
……
消毒水的氣味,濃烈,刺鼻,無孔不入。
這味道像無數(shù)根細密的針,固執(zhí)地扎進宋嶼辭混沌的意識深處,將他從一片黏稠的、光怪陸離的黑暗里一點點拽了出來。
眼皮沉重得像壓了兩塊鉛。他費力地掀開一絲縫隙,刺目的白光瞬間涌入,灼得眼球生疼,視野里一片模糊的慘白。他下意識地閉緊了眼,喉嚨里干澀得如同被砂紙打磨過,每一次吞咽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感。
身體……沉重,無力,像是剛剛跋涉了千山萬水,每一寸骨骼都透著難以言喻的酸軟。一種深層的、源自內(nèi)部的虛弱感牢牢攫住了他,這感覺陌生得令人心慌。
他掙扎著,再次嘗試睜開眼。這一次,適應了光線后,視野終于清晰起來。
慘白的天花板,慘白的墻壁。床頭柜上,一個冰冷的金屬支架,上面倒掛著透明的輸液袋,里面淡黃色的液體正沿著細長的塑料管,一滴一滴,緩慢而規(guī)律地流進他手背的靜脈里??諝饫飶浡t(yī)院特有的、混雜著消毒水和某種淡淡苦澀藥味的冰冷氣息。
病房。單人病房。
記憶如同碎裂的鏡片,帶著鋒利的邊緣,猛地扎進腦?!炫_,滾燙的水泥地,腳下趙坤扭曲的臉,突如其來的眩暈,撕裂般的劇痛,還有……那該死的、甜膩得讓人作嘔的茉莉花香!
宋嶼辭的心臟驟然緊縮,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幾乎是本能地、帶著一種瀕臨失控的恐慌,猛地抬起那只沒有輸液的手,顫抖著摸向自己的后頸!
指尖觸到的,不是熟悉的、屬于Beta的光滑皮膚。
一片略厚的、帶著微微彈性質(zhì)感的膠布,牢牢地覆蓋在他頸后那塊最敏感、此刻也最脆弱的區(qū)域上。
阻隔貼!
這三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神經(jīng)上!
“醒了?”一個沒什么情緒起伏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宋嶼辭觸電般縮回手,猛地轉(zhuǎn)過頭。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醫(yī)生站在床邊,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看慣生死的、平靜無波的眼睛。他手里拿著一個打開的藍色硬殼文件夾,正低頭看著里面的紙張。
“感覺怎么樣?”醫(yī)生例行公事地問,目光在宋嶼辭蒼白的臉上掃過,帶著職業(yè)性的審視。
宋嶼辭張了張嘴,喉嚨里卻只發(fā)出嘶啞的氣音。他用力清了清嗓子,才勉強擠出幾個字,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礫摩擦:“……怎么回事?”
醫(yī)生合上文件夾,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今天的天氣:“急性信息素爆發(fā),伴隨劇烈腺體激活反應。典型的二次分化應激癥狀?!彼D了頓,目光似乎有意無意地掃過宋嶼辭頸后那塊阻隔貼,“宋嶼辭同學,你的生理檢測報告出來了?!?/p>
他把文件夾遞到宋嶼辭眼前,用指尖點了點其中一行加粗的黑色字體。
宋嶼辭的視線死死釘在那行字上,瞳孔驟然收縮。
【生理性別二次分化最終判定:Omega。信息素特征:茉莉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冰冷的鉛水灌入耳道,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視線里只剩下那行冰冷、殘酷、帶著判決意味的印刷體黑字,每一個筆畫都扭曲變形,像張牙舞爪的毒蟲,啃噬著他的視網(wǎng)膜。空氣變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玻璃碴,刮得氣管生疼。
Omega……茉莉花……
天臺上的眩暈,那滅頂?shù)奶鹉伝ㄏ?,后頸撕裂般的灼痛……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被這行字強行拼湊起來,拼成一幅荒誕而殘酷的圖畫。
Beta?十七年穩(wěn)定如磐石的Beta身份?那些對Omega信息素嗤之以鼻的輕狂言論?那些憑借絕對體能壓制建立起來的、不容置疑的校霸權威?那些在Alpha環(huán)繞中依舊游刃有余的漫不經(jīng)心?
全都成了最惡毒的諷刺,最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
“不可能……”這三個字從他緊咬的牙關里擠出來,嘶啞、破碎,帶著一種瀕臨絕境的困獸般的低吼。握著文件夾邊緣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發(fā)白,指甲深深陷入硬質(zhì)的塑料殼里,發(fā)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那份薄薄的報告紙,在他手中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狂風中的枯葉。
醫(yī)生似乎對這種劇烈的情緒波動早已司空見慣,聲音依舊沒什么波瀾:“生理分化是自然現(xiàn)象,無法逆轉(zhuǎn)。當務之急是接受現(xiàn)實,學習控制信息素,穩(wěn)定腺體狀態(tài)。你的腺體剛剛經(jīng)歷高強度激活,非常脆弱,需要靜養(yǎng)和定期監(jiān)測?!?/p>
接受現(xiàn)實?
這四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宋嶼辭靈魂都在抽搐。
他猛地抬眼,那雙平日里或懶散或銳利的眼睛,此刻燒著冰冷的火焰,直直射向醫(yī)生,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磨出來的:“誰送我來的?”他幾乎是立刻想到了昏迷前最后捕捉到的那縷氣息,那縷穿透甜膩茉莉香的、冷冽如雪的松針氣息!
“一個Alpha?!贬t(yī)生言簡意賅,“把你送到急診,做了緊急信息素阻斷處理,墊付了基礎費用?!?/p>
“名字!”宋嶼辭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逼迫感,身體甚至因為激動而微微前傾,手背上輸液的針頭被牽扯,傳來一陣刺痛。
醫(yī)生微微皺眉,似乎不太喜歡這種質(zhì)問的語氣,但還是回答道:“他不愿意留名。登記處問過,他只說順路?!?/p>
“順路?”宋嶼辭的拳頭猛地砸在身下的病床上!沉悶的撞擊聲在安靜的病房里顯得格外刺耳。床墊的彈簧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強烈的憤怒和一種被徹底窺視、被掌控的羞辱感如同巖漿般在胸腔里奔涌。一個陌生的Alpha!在他最脆弱、最不堪、身體發(fā)生最恥辱劇變的時刻,目睹了一切!甚至還對他進行了所謂的“緊急處理”!
這簡直比分化本身更讓他感到一種被扒光示眾的暴怒!
醫(yī)生看著情緒失控的少年,無聲地嘆了口氣,準備離開:“你需要冷靜。護士會……”
他的話被宋嶼辭粗暴地打斷。
宋嶼辭的目光,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猛地釘在了床頭柜上!
就在那個冰冷的輸液架旁邊,安靜地搭著一件衣服。
一件不屬于他的外套。
一件男式的、質(zhì)感很好的深灰色連帽衛(wèi)衣。樣式簡單干凈,沒有任何張揚的logo。它被隨意地折疊了一下,袖子垂落下來,靜靜地躺在那里,像一個沉默的證人。
宋嶼辭的呼吸驟然停滯了一瞬。
混亂的記憶碎片里,那縷冷冽的雪松氣息……就是這件衣服!昏迷中那點微弱的、尋求庇護的本能……他下意識抓緊的,就是這件衣服的布料!
是他!那個Alpha!
宋嶼辭猛地伸出手,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一把抓住了那件深灰色衛(wèi)衣!
布料入手,是一種柔韌的棉質(zhì)觸感,微涼,但似乎還殘留著一點……極其微弱的、屬于人體的、極其淡薄的暖意。他幾乎是屏住呼吸,將衣服猛地湊到鼻端!
消毒水的濃烈氣味和病房里固有的苦澀藥味瞬間充斥鼻腔。
但……在那濃烈的、令人不適的醫(yī)院氣味之下,極其極其微弱地、如同雪后松林里被陽光曬暖的第一縷氣息,一絲冷冽、干凈、帶著木質(zhì)堅韌感的雪松味道,頑固地縈繞在纖維深處!
就是它!
昏迷前最后抓住的那根稻草!那穿透了甜膩茉莉、帶來一絲奇異清醒和……難以言喻的復雜感覺的氣息源頭!
宋嶼辭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的巨響。血液似乎瞬間沖上了頭頂,燒得他耳膜嗡嗡作響。憤怒、屈辱、一種被強行烙印的、無法擺脫的羈絆感,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那冷冽氣息短暫安撫過的復雜心緒,全部擰成一股狂暴的洪流,在他身體里橫沖直撞!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被怒火和某種更深的執(zhí)念燒得通紅的眼睛,死死盯住正要轉(zhuǎn)身離開的醫(yī)生,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近乎偏執(zhí)的決絕:
“找出來。”
醫(yī)生腳步一頓,有些愕然地回頭看他。
宋嶼辭攥著那件灰色衛(wèi)衣的手,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咯咯的輕響,手背上的輸液管被繃緊拉扯。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字一頓,從齒縫里迸出,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種近乎毀滅的氣息:
“給我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人、找、出、來!”
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血的冰凌,狠狠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
附中后門外,一條僻靜無人的窄巷。午后的陽光斜斜地切進來,在布滿青苔的舊墻根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
蘇醒靠在冰涼的磚墻上,微微仰著頭,閉著眼。巷子深處潮濕的霉味混雜著垃圾桶隱約的酸腐氣息,包裹著他。他用力地、深深地呼吸著,試圖用這渾濁的空氣,徹底沖刷掉鼻腔里、肺腑里,甚至皮膚上殘留的那股氣息。
甜軟,清幽,帶著一種脆弱又倔強的生命力。
茉莉。
還有……屬于Omega的、毫無保留的、因分化而爆發(fā)的信息素氣息。
它們?nèi)缤瑹o形的藤蔓,纏裹著他的感官,頑固地不肯散去。更糟糕的是,他自己信息素深處那絲被強行勾起的、屬于Alpha本能的躁動,如同沉睡的火山被驚醒,雖然已被強行壓制下去,但余燼未熄,仍在血脈深處留下灼熱的余溫。
他緩緩睜開眼,眼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深深的厭倦。從外套口袋里,他摸出了一個小小的、金屬質(zhì)地的噴瓶。瓶身是冰冷的銀色,沒有任何標簽,只在底部刻著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字母“S”。
強效抑制劑。
他面無表情地旋開瓶蓋,對著自己的后頸,毫不猶豫地、連續(xù)按壓了三次噴頭。
嘶——嘶——嘶——
極其細微的噴霧聲在寂靜的小巷里響起。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凜冽、帶著強烈壓制性的雪松氣息驟然爆發(fā)開來,如同嚴冬的風暴瞬間席卷了狹小的空間。這氣息霸道地覆蓋、吞噬著周圍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絲微弱甜香,也強行鎮(zhèn)壓著他體內(nèi)所有不穩(wěn)定的因子。
幾秒鐘后,那爆發(fā)式的冷冽氣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斂、平息下去,最終消失無蹤??諝饫镏皇O孪镒颖旧淼年惻f氣味。
蘇醒擰緊瓶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瓶身。目光落在瓶底那個微小的“S”上,停留了一瞬,眸色深沉。然后,他手腕一揚,沒有任何猶豫。
“哐當”一聲輕響。
那個小小的銀色噴瓶,在空中劃過一道短促的銀色弧線,精準地落入了巷口那個半滿的、散發(fā)著異味的綠色垃圾桶里。
做完這一切,他像是卸下了一個無形的重擔,又像是徹底切斷了某種聯(lián)系。他最后看了一眼垃圾桶的方向,眼神平靜無波,仿佛丟棄的只是一張廢紙。然后,他拉上那件深灰色衛(wèi)衣的帽子,帽檐壓低,遮住了大半張清俊卻過分冷冽的側(cè)臉,也遮住了眼底最后一絲復雜的情緒。
他轉(zhuǎn)身,邁開步子,沒有絲毫留戀地走出了這條散發(fā)著霉味的小巷,匯入附中校外午后喧囂的人流之中。陽光落在他挺直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長長的、沉默的陰影。
轉(zhuǎn)學第一天,就撞上校霸分化,還被迫做了臨時標記……這地方,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