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火高燃,紙人齊唱。
“二拜……高堂!”
鎖鏈猛地一扯,四人被迫轉(zhuǎn)身,面向供案上那頂?shù)窝臑跫喢薄?/p>
溫清淋腳下一滑,額頭“咚”地磕在林祠景肩上, 林祠景疼得倒抽氣。
“喂!看準(zhǔn)點(diǎn)!”
溫清淋淚眼汪汪。
“誰讓你肩膀這么硬!”
兩人嘴上互懟,身體卻被冥火鎖鏈?zhǔn)`,只能一起彎腰。
就在這一拜將落未落之際,沈楠初廣袖掩唇,無聲念訣。
指尖一點(diǎn)寒光沒入地面,紙?jiān)摹案咛谩蹦_下霎時(shí)裂開一道金紋法陣。
司儀察覺,烏紗帽猛地旋轉(zhuǎn),發(fā)出尖嘯。
“敢壞我大禮……!”
許子淵同時(shí)動(dòng)了。
少年袖中滑出無名劍,劍鞘未出,僅以劍柄輕敲紙地毯。
“咔啦”一聲脆響,地面裂縫如蛛網(wǎng)蔓延,直抵六盞魂燈。
燈焰同時(shí)傾斜,火光映出鎖鏈的虛影,原來冥婚的“紅線”正是魂燈燈芯所化!
沈楠初低喝。
“斷燈芯,救人!”
溫清淋顧不得害怕,混彬笛橫唇,一記高亢笛音化作碧刃,直削最近的一盞魂燈。
林祠景更直接,扶池劍出鞘半寸,劍氣橫掃,三盞魂燈應(yīng)聲而裂。
許子淵指尖黑霧凝絲,纏住最后兩盞,輕輕一絞。
“啪!”
魂燈盡碎,冥火驟滅,紙人齊聲哀嚎,化作飛灰。
烏紗帽“司儀”發(fā)出凄厲尖叫,黑血從帽檐噴涌而出:
“我的婚禮!還差最后一拜!”
沈楠初抬手,落星琴化劍,一劍將烏紗帽劈成兩半。
黑血濺在喜堂紅綢上,瞬間腐蝕出焦黑大洞,司儀形體潰散,卻死死抓住半截喜秤,聲音凄厲。
“生前我牽了九百九十九對(duì)新人,獨(dú)獨(dú)來不及為自己辦一場(chǎng)……我只是想……想有人替我拜完最后一拜……”
聲音漸低,最終化為一縷青煙,消散在喜堂橫梁。
邪祟既散,紙?jiān)蔡瞄_始自燃,火舌舔上紙轎,轎身卻離奇地開出真正的紅梅。
那是冥婚執(zhí)念被破后,司儀最后的謝禮,溫清淋被林祠景拽著沖出火海,兩人一落地就同時(shí)甩開對(duì)方的手。
“別誤會(huì)!只是為了救人才跟你拜堂!”
林祠景嗤笑。
“放心,本少爺對(duì)你這種哭包沒興趣?!?/p>
嘴上互懟,耳根卻都紅得透明,火光照映下,沈楠初與許子淵并肩而立。
大紅喜服被熱浪掀起,像兩團(tuán)交疊的火焰。
沈楠初低頭,看見少年手腕上被冥火勒出的淤痕,下意識(shí)伸手。
“疼嗎?”
許子淵垂眼,聲音極輕。
“師尊碰就不疼?!?/p>
沈楠初指尖一頓,終究沒有收回手。
次日,落星鎮(zhèn)百姓在廢墟中發(fā)現(xiàn)六盞完好無損的魂燈。
燈內(nèi)魂魄歸位,失蹤者蘇醒,只記得自己做了一場(chǎng)紅事噩夢(mèng)。
鎮(zhèn)民在舊址立碑,上書:
「勿忘司儀張公,愿來世得償所愿,與心上人共拜高堂?!?/p>
碧水宗弟子返程。
溫清淋一路拿笛子敲林祠景后背。
“都怪你!害我差點(diǎn)真成親!”
林祠景抱劍躲開。
“是你自己撲過來的!”
吵吵鬧鬧,雪沫四濺,落在最后的兩人,卻安靜得多。
許子淵忽然停步,從袖中取出那枝最初折下的紅梅。
冥火未毀,花瓣更艷,他雙手奉到沈楠初面前。
“師尊,冥婚雖破,紅綢猶在。弟子……還能再收一次嗎?”
沈楠初望著少年,雪色映得他眼底柔軟,半晌,他抬手,接過花枝。
“好?!?/p>
風(fēng)過梅林,花瓣紛紛。
兩人衣袖交疊,一截紅綢從袖口滑落,像無聲的回答。
此生此世,不再錯(cu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