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筐下的擁吻

訓練館的公告欄前攢著半圈人，沸羊羊的大嗓門混在議論聲里格外顯眼

沸羊羊合練說散就散？

沸羊羊那我剛研究的聯(lián)防戰(zhàn)術還沒試過呢！

喜羊羊踮腳越過人群，紅底黑字的通知被秋日的陽光曬得發(fā)燙——聯(lián)盟臨時調整訓練計劃，跨隊合練正式終止，各隊需在三日內回歸原屬基地備戰(zhàn)。

他捏著剛從慢羊羊那里領到的新訓練表，指尖在“羊族專屬訓練場”那行字上反復摩挲，紙角被捻出幾道褶皺

身后傳來運動鞋碾過地板的輕響，球勝狼的影子斜斜投在公告欄上，和他的影子并排挨著，腳尖幾乎要碰到一起，卻像隔著層透明的冰

球勝狼剛從教練室出來？

球勝狼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半度，尾音裹著點訓練館特有的、混合著汗水與地板蠟的氣息

球勝狼狼族那邊下午兩點的車

喜羊羊轉頭時，正撞見球勝狼手里拎著的黑色運動包

拉鏈沒拉嚴，露出半截灰撲撲的護腕——還是上次露營時，他借出去擦汗就忘了要回的那只，邊緣已經起了點毛球

喜羊羊嗯，慢羊羊老師讓清點共用器材

喜羊羊把訓練表折成小方塊塞進運動褲兜，布料摩擦著冰涼的邊角

喜羊羊以后……

喜羊羊晨練怕是只能各練各的了

球勝狼“嗯”了一聲，目光掃過場邊那排藍白相間的儲物柜柜子

從合練第一天起，他們的柜子就緊挨著，他的27號和喜羊羊的10號中間只隔了道細細的金屬縫

喜羊羊的柜門貼著張泛黃的貼紙，是去年草原杯決賽的紀念款，邊角卷了邊

而球勝狼的門上，不知何時多了片銀杏葉標本，被透明膠帶仔細地粘在正中央，金得像團小火焰

他忽然彎腰拉開自己的柜門，金屬鎖扣彈開時發(fā)出輕響。柜子最里面藏著個牛皮紙包，拆開時簌簌掉出幾片干燥的樟樹葉

里面是顆籃球，表皮磨得發(fā)白，接縫處的膠都裂了細紋——正是上次在狼族舊訓練場撿的那顆，球面還留著兩人反復拍打的手印

球勝狼這個你拿著

球勝狼的指尖蹭過籃球上最深的一道磨損，那里曾嵌著塊小石子，是他用指甲一點點摳出來的

球勝狼舊是舊了點

球勝狼雨天抓球不容易滑

喜羊羊接過來時，掌心立刻陷進熟悉的紋路里

恍惚間又看見那天的陽光，球勝狼說“兩個人贏更有意思”時，碎金似的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層星星

他剛要開口說點什么，沸羊羊已經扛著戰(zhàn)術板沖過來，塑膠板邊差點撞到他胳膊

沸羊羊喜羊羊

沸羊羊你看我這掩護路線畫得對不對？

沸羊羊等會兒找球勝狼試試——

話音未落，他自己先瞅見公告欄，撓著頭“哦”了一聲

沸羊羊合練結束了??？

沸羊羊那太可惜了……

等喜羊羊拿著戰(zhàn)術板跟沸羊羊解釋完掩護角度，回頭時，球勝狼已經背著包走到了訓練館門口

晨光從他身后的玻璃門涌進來，把他的輪廓描成圈毛茸茸的金邊，黑色運動服的下擺被風掀起個小角

他沒回頭，只是抬手往后揮了揮，手指在空氣里頓了半秒，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下午整理共用儲物柜時，喜羊羊在球勝狼的柜子深處摸到個硬紙盒子

巴掌大的尺寸，外面包著層銀色錫紙，拆開時簌簌掉出些干草——是狼族訓練場特有的那種，曬干了會帶著點清苦的香

里面是罐沒開封的青草味能量棒，包裝紙上印著最新款的羊族隊徽，旁邊壓著張折疊的便簽

字跡是球勝狼特有的風格，筆鋒又硬又直，卻在末尾處洇了點墨，顯得格外潦草

“記得吃早飯，別總空腹練三分”

喜羊羊捏著那張薄薄的紙，忽然想起上周晨練，他因為趕戰(zhàn)術報告沒吃早飯，投三分時眼前發(fā)黑，差點摔在球場上

當時球勝狼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去自動販賣機買了罐熱牛奶，塞給他時罐身還帶著指溫

窗外的銀杏葉又落了幾片，打著旋兒貼在玻璃上，像誰寫了一半的信

喜羊羊把能量棒塞進背包側袋，指尖觸到冰涼的黑曜石小球——是露營時球勝狼送的那顆，上面的籃球圖案被他摩挲得愈發(fā)光滑

他忽然想起球勝狼說過，狼族訓練場在山坳里，冬天會比羊族這邊冷上好幾度，清晨的籃架上總會結層薄霜

第二天清晨五點半，喜羊羊站在羊族訓練場的籃筐下，手里捏著那顆舊籃球

天剛蒙蒙亮，露水把籃網浸得沉甸甸的，投球時的回聲比平時空曠了不少，撞在墻壁上又彈回來，像誰在遠處應和

他連續(xù)投丟三個三分后，手機忽然在運動褲兜里震動起來

屏幕亮起時，映出球勝狼發(fā)來的消息，只有張照片

照片里是狼族訓練場的籃架，鐵圈上果然結著層薄霜，像鑲了圈銀邊

籃板旁邊的計分牌上，用白色粉筆寫著“三分：40中31”，旁邊配了行字：“命中率78%，比你昨天的65%好點?！?/p>

喜羊羊看著屏幕笑起來，指尖在冰涼的玻璃上飛快地敲：“等著，下午訓練賽讓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準星?！?/p>

他頓了頓，又補了句，“你們那邊是不是很冷？我看籃筐都結霜了?！?/p>

消息發(fā)出去后，對話框上方的“正在輸入”閃了很久，久到喜羊羊又投進兩個三分，才收到回復：“還好。你那邊露水重，別穿短袖?！?/p>

按下鎖屏鍵的瞬間，喜羊羊忽然覺得，就算隔著兩座訓練場的距離，有些東西好像也從沒變過

就像那顆舊籃球的手感，投三分時手腕轉動的角度，甚至連投丟后嘆氣的頻率，都和以前合練時一模一樣

沸羊羊和懶羊羊抱著籃球跑進來時，正看見喜羊羊對著籃筐笑

沸羊羊大清早的笑什么呢？

沸羊羊把球往地上一拍

沸羊羊快試試我新研究的傳球路線！

喜羊羊把手機揣回兜里，運起球沖向籃筐

陽光穿過云層灑下來，在地板上投下他跳躍的影子，孤單，卻帶著股不肯松懈的勁——畢竟他知道，在另一個訓練館，一定也有個人，正站在結著薄霜的籃架下，投著同一個時間的三分球

訓練賽結束后，喜羊羊坐在場邊喝水，手機又震了震

這次是段短視頻，球勝狼拍的狼族訓練場黃昏，夕陽把籃架的影子拉得老長，像誰伸著手臂在地上寫字

配文只有兩個字：“等你?！?/p>

喜羊羊盯著那兩個字看了很久，忽然抓起背包往更衣室跑

懶羊羊在后面喊他

懶羊羊跑這么快干嘛去？

喜羊羊去買東西！

他回頭喊了句，聲音里帶著笑意

喜羊羊給狼族那邊的朋友寄點暖手寶！

走廊盡頭的窗戶開著，風卷著片銀杏葉飛進來，落在他腳邊

喜羊羊彎腰撿起來，夾進戰(zhàn)術筆記本里——那一頁剛好記著他和球勝狼研究的聯(lián)防戰(zhàn)術，旁邊還有兩人用紅筆標注的修改意見，字跡交疊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他忽然想起球勝狼在舊訓練場沒說完的話，或許有些心意根本不用說出口

就像此刻，他知道在另一邊的籃架下有人在等，而籃球架下的人也知道，羊族訓練場的三分線上，永遠有個愿意和他較勁的身影，少年的心事像埋在土里的種子，就算隔著遙遠的距離，也能順著陽光的方向，悄悄把根須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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