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朝堂風(fēng)云漸息,蘇文通自寇準(zhǔn)之議中退下,心間仍留幾許沉重??軠?zhǔn)直言不諱,敢于犯顏,終究難容于君側(cè)。蘇文通望著他背影遠(yuǎn)去,心底暗嘆:
「此等人若久居廟堂,當(dāng)可挽社稷于將傾;奈何忠直之士,多如孤松立雪,終為風(fēng)霜所逼。」
他未言破,只在案牘間留了數(shù)筆,將寇準(zhǔn)的風(fēng)骨默默記錄。待回文境時(shí),或許此光華能化為一縷長存的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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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月之后,蘇文通行于京城之外,望見百姓熙攘于市,車馬來往,歌笑未歇。國運(yùn)似盛,然他心底卻聽得隱隱之潮——士大夫之間,仍有憂國之聲激蕩。
一日,他在館閣中得見一疏。奏疏辭句樸直,不談虛文,不飾繁華,卻句句如石落水,直擊政務(wù)積弊。讀至「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之語,蘇文通心中忽然一震,筆下不自覺停了片刻。
「此人,胸襟如海,氣象若嶽。若得一會(huì),當(dāng)可暢論世道?!?/p>
疏中署名——范仲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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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幾,京師文士聚會(huì),群儒并座,高談闊論。范仲淹亦在座間,眉宇清朗,神情峻拔。與旁人相比,他并不以辭藻取勝,卻言必切中事理。
蘇文通上前為禮,二人遂并席而坐。
范仲淹先開口道:「先生讀書氣象不凡,想必心懷遠(yuǎn)志?!?/p>
蘇文通微笑,舉盞答之:「志或遠(yuǎn),然世事多艱。仲淹公以一身,能敢言政事,實(shí)乃吾輩之表?!?/p>
范仲淹沈聲道:「敢言非為己名,實(shí)為蒼生。今朝政務(wù)多弛,士風(fēng)日下,若不振作,恐難久安?!?/p>
蘇文通點(diǎn)頭,隨口吟道:
「心憂天下事,筆落動(dòng)風(fēng)云。若士子皆如公,國之幸也。」
范仲淹聽罷,目光一亮,道:「蘇先生此言,直中吾懷。士不可徒誦章句,必以身許天下,方能無愧于讀書?!?/p>
二人一來一往,言辭漸深。范仲淹言「仁政不在虛名,而在使百姓得安」,蘇文通則以歷代得失對(duì)之,舉漢唐興替為證,論治世之本在于剛?cè)岵?jì)。
席間有士子附耳而問:「兩位所論,似非尋常文會(huì),反倒若朝堂問政。」
范仲淹笑道:「談文不離國是,談詩不離蒼生。此乃我輩之職?!?/p>
蘇文通亦答:「若文章徒為詞采,而不及世道,終不過空華之花。若能與仲淹公并論,方知文章之重?!?/p>
二人一語一拍,席中諸士皆屏息而聽。有人低聲道:「范公之志,果真『先天下之憂』;而蘇先生之言,亦有托古開今之勢(shì)。二人若同處廟堂,或可大興風(fēng)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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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沈,文會(huì)散去。范仲淹目送蘇文通,忽然低聲道:「先生非尋常人,言語之中,似能望古知今。」
蘇文通只是微微一笑,未予正答,惟言:「公但守其心,不失初志,便足以留芳百世?!?/p>
范仲淹凝望片刻,心神震蕩,拱手道:「若有一日,朝政果能改弦更張,必以先生為友而幸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