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方歇,汴梁城的晨霧尚未散盡,街道間隱約傳來官鼓與市井叫賣聲,卻在那朱紅衙門口戛然而止。此處是開封府,凡有冤情,無論士庶,皆可叩門鳴冤。
蘇文通在城中行走多日,耳聞此處府尹素以清直著稱,民間甚至傳其「寧鳴而死,不默而生」。他心下暗自思量,唐時以詩風為治世精神,而宋時若有文脈承續(xù),恐怕就在這些以身踐行的士大夫身上。
正思索間,只見一隊役卒前呼后擁,一位身形清瘦的中年官吏緩緩而來。其人面色黧黑,目光如炬,神情中帶著不可侵犯的正氣,正是包拯。
「蘇先生,久仰?!?/p>
包拯遠遠抱拳,語聲中帶著幾分恭敬。他早聞城中多有才識之士傳誦一位「行文如古圣,辭理若春雷」的隱者,心知面前此人并非尋常。
二人對坐于府衙后堂,案上只有清茶,無半分浮華。
包拯開口便道:「蘇先生遠游四方,想必目睹世間百態(tài)。文以載道,然于我而言,百姓清苦最為迫切。朝廷雖繁華,然苛政與貪墨卻日夜生息。我日夜思索,文章能否真止奸弊?」
蘇文通凝望著茶湯,微微一笑:「公以吏治為本,而我以文道為心。然二者并非相斥。文章非止于書冊,它亦可為鏡,映照奸邪,震懾人心。公之鐵面,若有文以記之,則千載之下,后人依舊知此心。」
包拯沉吟,眼神更為嚴峻:「然若只托于文,不及時行法,奸邪安肯懼?我恐百姓等不得后世之筆?!?/p>
「正是?!?/p>
蘇文通頷首,語氣忽而轉(zhuǎn)重:「所以文與法,正如天地之陰陽,缺一則失衡。公若能立法于當世,我則愿以筆書之,使其精神永存。公之斷案,不僅止于一時,更當成為后人心中的衡準。」
包拯聞言,霍然起身,面色鐵青卻帶一抹昂然:「若真能如此,則公道與文字并立,此世或有清明。」
蘇文通目光灼灼,語聲清朗:「不止此世,還有來世?!?/p>
二人對話,宛若鐘鼓相擊,一嚴一文,卻在心中交融。堂外的晨霧漸散,汴梁街頭人聲再起,彷佛昭示著這場談?wù)?,將在無形間,注入時代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