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是薛家捧在掌心里的嬌嬌,別說洗碗掃地,就是鞋帶松了都有人蹲下來替她系。
第一次拿起掃帚時,她連怎么握都要琢磨半天,掃起地來東一下西一下,反倒把灰塵揚得滿屋子都是。
“我來吧?!彼沃薜穆曇粼谏砗箜懫?。
他把飯盒放在桌上,卷起袖子就要收拾,露出小臂上結(jié)實的肌肉,那是常年握槍和練刺殺磨出來的。
薛則觀按住他的手,掌心觸到他虎口處的繭子,忽然鼻子一酸。
“不用,”她低著頭,聲音悶悶的,“我自己來?!?/p>
她笨拙地拿起抹布,蘸了水往桌上擦,卻不知怎么弄的,把桌上的墨水打翻了,黑漬迅速暈開,像朵難看的花。
她慌忙去擦,越擦越亂,最后把自己的袖口都染黑了。
兩個小時后。
薛則觀扶著腰站在堂屋中央,指尖還沾著點沒洗干凈的皂角沫。
水泥地面被她用竹掃帚掃了三遍,又拿半舊的抹布跪著擦了兩回,原先積著的黑泥印子和飯粒渣子全沒了蹤影。
連墻角那堆總堆著雜物的角落,都被她歸置出個整齊的小空間,放著圓圓平時玩的小木車。
窗外的月光透過糊著舊報紙的窗戶,在地上投下斜斜的光帶,她望著光里浮動的細塵,嘴角不自覺勾了勾。
這身子原主是嬌生慣養(yǎng)的城里姑娘,嫁來這里后十指不沾陽春水,家里的活全靠宋之洲下班后忙活。
她倒好,要么坐著嗑瓜子,要么就跟鄰里抱怨日子苦,鬧離婚的話更是掛在嘴邊。
如今換了芯子的她,光是把這屋子從里到外收拾干凈,就耗了大半天,腰像被灌了鉛似的沉。
可看著這亮堂起來的家,心里頭竟有點踏實的暖意。
這是她和宋之洲、圓圓一起住的地方,不是原主眼里那個“困住自由”的牢籠。
“爸爸!”
門口傳來圓圓脆生生的喊聲,薛則觀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識就往門口望。
宋之洲抱著剛洗過澡的兒子走進來,男人穿著洗得都顯舊的襯衫,褲腳卷到膝蓋,露出結(jié)實的小腿,顯然是剛從澡堂回來。
懷里的圓圓裹著塊小花布巾,頭發(fā)還濕漉漉地滴著水,小臉蛋紅撲撲的,像個剛剝殼的煮雞蛋。
母子倆的目光對上,薛則觀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涂。
她穿越過來三天,這還是第一次這么近看自己的兒子。
原主不喜歡帶孩子,圓圓平時要么跟奶奶住,要么黏著宋之洲,對她這個親媽總是怯生生的。
此刻她喉嚨發(fā)緊,原主殘留的“不耐煩”還在隱隱作祟,可更多的是想把孩子抱進懷里的沖動,想摸摸他軟乎乎的頭發(fā),聞聞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她往前挪了半步,手都抬起來了,圓圓卻突然往宋之洲懷里縮了縮,小腦袋埋進男人頸窩,只露出半只泛紅的耳朵。
那躲閃的模樣像根小刺,扎得薛則觀心口發(fā)疼。
宋之洲也愣住了。
他剛進門就看見收拾得亮堂堂的屋子,地上連根草屑都沒有,灶房那邊還飄著點熱水的熱氣。
他早上出門時,鍋里還堆著沒洗的碗筷,堂屋的桌子上攤著原主沒縫完的碎布片,怎么才下工回來,就變了個樣?
他瞥了眼薛則觀,女人穿著件半舊的碎花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上沾了點灰漬,額角還掛著汗珠,顯然是忙活了很久。
這跟他印象里那個“嬌滴滴、愛抱怨”的媳婦判若兩人。
她居然會做家務?
還把屋子收拾得這么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