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節(jié)體育課。

練習(xí)立定跳遠時，林知允落地不穩(wěn)，腳踝傳來一陣刺痛。她不是嬌氣的性子，覺得揉揉就能忍過去，便咬著牙站起來，試著走了兩步，姿勢有些別扭。

江沐白林知允！

一聲帶著急促的呼喊從身后傳來。

下一秒，江沐白已經(jīng)沖到了她面前，眉頭緊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不容置疑

江沐白你腳怎么了?崴了?別動了!

他完全不給林薇反駁的機會，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強硬地攙扶住她的胳膊，將她的重量大半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支撐著她一步步走到場邊臺階坐下。

江沐白老師!林薇腳崴了，挺嚴重的!

他揚聲道，聲音里的擔(dān)憂異常真切。

林知允本來覺得沒什么，被他這么一弄，倒真顯得自己傷得多重似的。她想解釋，但一抬頭，看見江沐白額角細密的汗珠和他那雙寫滿了緊張和專注的眼睛，所有的都堵在了喉嚨里。

她其實……很吃這一套。外表看起來再大大咧咧，她的內(nèi)心卻柔軟而細膩，甚至有點“淚失禁體質(zhì)”，受不得別人毫無保留的善意和維護。盡管她知道，江沐白作為體育委員，對班上任何同學(xué)可能都會這樣負責(zé)，他本身就是這樣陽光又紳士的人。

但這一次，他的緊張和重視，是如此直觀地、毫無保留地投射在她一個人身上。那種被人小心翼翼呵護著的感覺，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沖垮了她心里因為那句毒誓而筑起的細小隔閡。

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她趕緊低下頭，掩飾差點掉下來的金豆豆。

林知允還……還好，不怎么疼。

她聲音有點啞。

江沐白沒注意到她情緒的波動，還在跟老師說明情況。之后那節(jié)課，他安排兩人一組進行其他練習(xí)時，自然而然地把自已和林知允分到了一組，美其名曰“照顧傷員”。

練習(xí)間隙，他似乎為了打破尷尬，又恢復(fù)了那副欠揍的模樣，嘲笑她剛才跳遠的姿勢。

林知允心里那點感動瞬間煙消云散，氣得拿起羽毛球拍作勢要打他

林知允江沐白!你再說一遍!

兩人又像以前一樣，笑鬧著追打起來，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們身上灑下跳躍的光斑。

仿佛那個尷尬的誓言，從未存在過。

只是，有些東西，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放學(xué)鈴響，大家收拾書包準備離開。林知允正和許歡歡說笑著，忽然看見隔壁班一個長得十分可愛的女生出現(xiàn)在教室前門，正探頭探腦地張望。

張浩欸，又來了。

張浩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周敘白，語氣曖昧。

江沐白臉上閃過一絲無奈，還是走了過去。

那女生看到他，臉上立刻飛起兩朵紅云，小聲說了句什么，然后飛快地將一個粉色的、疊成復(fù)雜形狀的信封塞進他手里，轉(zhuǎn)身就跑了。

“喔一一!”

班里還沒走的同學(xué)立刻發(fā)出一陣心照不宣的起哄聲。

林知允知道那個女生，是江沐白朋友的妹妹，比他們低一屆，據(jù)說喜歡江沐白很久了，隔三差五就來送情書，持之以恒。

許歡歡周大帥哥，魅力無限啊!

許歡歡也笑著打趣。

林知允嗷呦～

林知允跟著大家一起笑，一起起哄，打趣著江沐白。她努力讓自己融入這看熱鬧的氛圍里，用這種兄弟般的方式，來掩飾心底那一點點連她自己都無法命名、也不愿深究的細微酸澀。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與“喜歡”或“被喜歡”這類事情有關(guān)，潛意識里覺得那似乎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而江沐白，顯然是那個世界的主角之一。

她看到周敘江沐白每次接過信時，臉上那副慣有的、有點困擾又不得不維持禮貌的微笑，看到他應(yīng)付完同學(xué)起哄后，有時會下意識地朝她的方向瞥一眼。每當這時，林知允就會立刻揚起一個更燦爛、更沒心沒肺的笑容回望過去，仿佛在說:“看，我懂，都是兄弟!”

江沐白看到她這樣的反應(yīng)，那點困擾的微笑似乎會淡下去，然后很快轉(zhuǎn)過臉，不再看她。

那一刻，陽光正好，少年少女的笑鬧聲充斥著眼眸。林知允和江沐白之間，隔起了一層看不見的膜。膜的那邊，是他眾星捧月、充斥著各種目光和曖昧傳言的世界;而膜的這邊，是她因為一句毒誓而悄悄藏起來的不自在，一場體育課后無人知曉的心緒波動，以及她自身那種“與我無關(guān)”的、直率又略帶疏離的認知。

這層膜很薄，薄到他們依舊可以如常地打鬧互懟。

卻也真實地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