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翼轉(zhuǎn)身走向店鋪深處時,深灰色襯衫的下擺掃過藤椅扶手,帶起一陣混合著雪松與煙草的淡味。溫竹溪猶豫了半秒,指尖攥緊帆布包帶,跟著那道墨色發(fā)影往里走。身后傳來墨多多他們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婷婷輕聲提醒扶幽把機(jī)械鳥收好,虎鯊則在研究貨架上擺著的青銅小鼎,手指剛碰到鼎耳就被唐曉翼回頭瞪了一眼。
“別亂碰,”唐曉翼的聲音帶著點不耐煩,“這鼎是西周的,碰掉個角夠你賠到畢業(yè)?!?/p>
虎鯊立刻縮回手,撓著頭嘿嘿笑了兩聲。查理從唐曉翼腳邊跑開,繞著溫竹溪的腳踝轉(zhuǎn)了兩圈,蓬松的尾巴掃過她的褲腿,留下點微癢的觸感。
最里側(cè)的書架比別處更高,頂層幾乎要碰到雕花穹頂。書架第三層擺著排線裝書,封皮都是暗青色,書脊上用金字寫著《考工記》篇目。唐曉翼站在書架前,指尖在第七本書脊上敲了敲,又往左推了半寸。只聽“咔嗒”一聲輕響,整面書架竟往側(cè)面滑開半尺,露出后面灰撲撲的墻壁。
墻壁上貼著張泛黃的《清明上河圖》拓片,邊角卷得厲害。唐曉翼伸手按住拓片右下角那座虹橋的橋洞,輕輕往里按。拓片后的磚石發(fā)出齒輪轉(zhuǎn)動的悶響,隨即緩緩凹進(jìn)去,露出個兩尺見方的暗格。
“哇!”墨多多的筆記本差點掉在地上,“這是機(jī)關(guān)?太酷了!”
暗格里鋪著層暗紅色的絨布,上面放著個巴掌大的紫檀木盒,盒蓋上雕著枝纏蔓繞的竹節(jié),節(jié)疤處鑲嵌著細(xì)碎的綠松石。唐曉翼沒立刻去拿木盒,而是側(cè)過身看向溫竹溪,琥珀色的眸子在陰影里亮得像浸了水的琉璃:“你伯父信里,沒提過這個?”
溫竹溪搖頭。她湊近暗格,鼻尖聞到絨布上淡淡的樟腦味,忽然注意到木盒旁還壓著張折疊的宣紙。唐曉翼的指尖先她一步碰到宣紙邊緣,展開時紙張發(fā)出輕微的脆響,上面是行清瘦的毛筆字,墨跡有些洇開:“竹溪親啟,見字時吾已遠(yuǎn)行。盒中物需與羅盤合璧,缺一不可。切記,防銀蛇,信烏鴉。”
“羅盤?”婷婷湊過來,“是指什么羅盤?”
溫竹溪心里一動,下意識摸向帆布包內(nèi)側(cè)。伯父臨終前托律師轉(zhuǎn)交的遺物里,除了那封燙金信,還有個沉甸甸的銅物件,被軟布裹了三層,當(dāng)時她以為是普通的古董擺件。
唐曉翼已經(jīng)拿起那個紫檀木盒,盒子入手微沉,他打開時合頁發(fā)出“吱呀”的輕響。盒內(nèi)墊著明黃色的軟緞,放著半塊玉佩,玉質(zhì)溫潤,雕著半邊展翅的烏鴉,翅膀邊緣的紋路和唐曉翼懷表鏈墜上的幾乎一模一樣。
“這是……”溫竹溪的呼吸頓了頓。
“烏鴉玉佩,”唐曉翼用指尖碰了碰玉佩邊緣,“我這邊有另一半?!彼麤]解釋玉佩的來歷,只是把木盒遞給溫竹溪,“你伯父的意思,這東西該給你。”
溫竹溪接過木盒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她低頭看著盒里的半塊玉佩,忽然想起帆布包里的銅物件,急忙解下背包翻找。軟布層層揭開,露出個巴掌大的銅羅盤,盤面刻著二十八星宿,指針卻是片竹葉形狀,竹尖處鑲嵌著點翠綠的翡翠。
“就是這個!”墨多多指著羅盤,“和信里說的一樣!”
查理突然跳上暗格旁的矮凳,對著羅盤“汪汪”叫了兩聲,又扭頭看唐曉翼,像是在催促什么。唐曉翼從襯衫口袋里摸出條銀鏈,鏈端掛著的正是另一半烏鴉玉佩,兩半玉佩拼在一起時嚴(yán)絲合縫,翠綠的鑲嵌處組成完整的烏鴉眼睛。
“看來你伯父早就安排好了,”唐曉翼將合二為一的玉佩掛回脖子,塞進(jìn)襯衫里,“這羅盤和玉佩,應(yīng)該是解開謎團(tuán)的鑰匙?!?/p>
扶幽推了推眼鏡,指著羅盤盤面:“這、這上面的刻度不對勁,好像不是普通的方位盤?!彼麖墓ぱb外套口袋里掏出個放大鏡,鏡片在羅盤上移動,“這里刻著的符號,和我之前在考古雜志上見過的龍骨文很像。”
“龍骨文?”虎鯊湊過來,“是恐龍骨頭刻的字嗎?”
婷婷拿出手機(jī)搜索:“是甲骨文的一種,因為最早刻在龍骨上得名……你們看,資料里說這種文字常用在古代的藏寶圖上?!?/p>
溫竹溪的指尖輕輕拂過竹葉指針,冰涼的銅面下仿佛有微弱的震動,竹尖正微微顫動著指向店鋪西側(cè)。她忽然想起剛才進(jìn)來時,西側(cè)墻角擺著個半人高的青花瓷缸,缸口蓋著塊圓形的木蓋,當(dāng)時只當(dāng)是普通的裝飾。
唐曉翼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西側(cè)墻角,嘴角勾起抹了然的笑:“看來這店的秘密,比我們想的要多?!彼D(zhuǎn)身往青花瓷缸走去,墨多多他們立刻跟了上去,查理則叼著溫竹溪的帆布包帶,輕輕往同一個方向拽。
溫竹溪握著羅盤,忽然覺得掌心的震動越來越清晰。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在地上投下的光斑緩緩移動,落在她和唐曉翼的影子上,兩個影子隨著腳步慢慢靠近,在青磚地面上重疊成模糊的一團(tuán)。她低頭看著那團(tuán)重疊的影子,耳尖莫名有些發(fā)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