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間的岔路

晨霧還沒散盡，建鵬就攥著書包帶站在了圖書館門口。玻璃門上倒映出他緊繃的臉，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口袋里的植物契約徽章——那溫熱感此刻像烙鐵，燙得他心口發(fā)慌。

昨天從娃娃店離開后，他在清溪峽的老槐樹下坐了半宿。風卷著落葉擦過腳踝，前世的畫面在腦子里翻來覆去地轉(zhuǎn)：王默被暗魔法纏上時的哭喊聲、思思為了保護大家凍得發(fā)紫的指尖、舒言透支時間魔法后蒼白的臉，還有最后那片被黑霧吞掉的櫻花林……每一個畫面都像針，扎得他連呼吸都疼。

“找到他們，一起戰(zhàn)斗”——辛靈的話還在耳邊，可建鵬的腳步卻像灌了鉛。他怕了。前世他拼盡全力守護，最后卻什么都沒留住。如果這一次，他還是沒能保護好大家怎么辦？如果因為他的提前介入，反而讓悲劇來得更早、更狠怎么辦？

“或許……不靠近才是最好的。”建鵬咬著下唇，轉(zhuǎn)身往圖書館旁邊的小巷走。他沒去三樓的社科區(qū)——那里是舒言每天必去的地方，他甚至能想象出舒言坐在靠窗位置，手里捧著歷史書的樣子。

他沿著小巷往學校走，路過街角的面包店時，聞到了熟悉的草莓面包香味。前世王默總愛在這里買面包當早餐，每次都會多帶一個塞給他，說“建鵬你運動量大，要多吃點”?？涩F(xiàn)在，建鵬只是腳步一頓，就加快速度走了過去。

不能想，不能回頭。他一遍遍告訴自己，只要和葉羅麗戰(zhàn)士的命運錯開，王默、思思、舒言就能過普通的生活，不用面對曼多拉的暗魔法，不用冒著失去生命的風險。至于他自己，只要守好清溪峽的植物，守住這片他能掌控的綠色，就夠了。

可命運似乎偏要和他作對。剛走到學校門口，就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建鵬！”

他渾身一僵，慢慢轉(zhuǎn)過身，就看見王默背著粉色書包，手里還抓著兩個草莓面包，正快步朝他跑來。陽光落在她臉上，和前世清溪峽的晨光一樣柔和，可建鵬卻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建鵬，你怎么不等我呀？”王默跑到他面前，把一個草莓面包遞過來，“昨天你說不去清溪峽，我還以為你今天會早點來學校呢。這個面包給你，剛買的，還熱乎著?！?/p>

面包的香味飄進鼻子，建鵬的喉結(jié)動了動，卻沒伸手接。他看著王默期待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著疼，可嘴上卻硬邦邦地說：“不用了，我不餓。”

王默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啊……好吧。那你今天早上怎么了？好像不太開心?！?/p>

“沒什么?！苯i別過臉，不敢看她的眼睛，“我還有事，先走了?！?/p>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往教學樓跑，連王默在后面喊他的名字都沒回頭。他跑進教學樓的樓梯間，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聽著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口袋里的徽章還在發(fā)燙，像是在指責他的逃避。

“我沒錯?！苯i低聲對自己說，“這樣對她好，對大家都好?！?/p>

可他的話很快就被打破了。午休時，他躲在學校的后山看書，突然聽見一陣熟悉的爭吵聲。他抬頭一看，就看見舒言正站在不遠處，和兩個男生爭論著什么。那兩個男生是隔壁班的，平時總愛欺負同學，前世舒言也因為幫同學出頭，和他們打過架。

建鵬下意識地想站起來幫忙，可腳步剛動，就又停住了。他告訴自己，這和他沒關(guān)系，舒言只是個普通同學，他不該插手。

可就在這時，其中一個男生突然推了舒言一把，舒言沒站穩(wěn)，往后倒去，后腦勺眼看就要撞到身后的石頭上。

“小心！”建鵬想都沒想，立刻沖了過去，伸手扶住了舒言的肩膀。同時，他口袋里的徽章閃過一道橙色微光，地面上突然冒出幾株小草，輕輕托住了舒言的后背，幫他穩(wěn)住了身形。

“建鵬？”舒言驚訝地看著他，“你怎么在這里？”

那兩個男生見有人幫忙，也不敢再囂張，罵罵咧咧地走了。建鵬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臉上沒什么表情：“路過?！?/p>

舒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面上突然冒出來的小草——那些小草像是有靈性，見他沒事，又慢慢縮回了土里。他皺了皺眉，剛想開口問什么，就聽見建鵬說：“以后離那些人遠點，別總愛管閑事。”

舒言愣住了：“可他們在欺負同學……”

“那是他們的事，和你沒關(guān)系?！苯i打斷他的話，語氣比平時冷了不少，“你只要好好讀書，考個好中學，過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別瞎操心。”

舒言的臉色變了變，他認識的建鵬雖然調(diào)皮，卻從來不是冷漠的人。他看著建鵬緊繃的臉，還有那雙刻意避開他視線的眼睛，突然覺得眼前的建鵬很陌生。

“建鵬，你到底怎么了？”舒言追問，“昨天放學我看見你往葉羅麗娃娃店的方向走，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提到娃娃店，建鵬的身體更僵了。他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不耐煩：“你別問了行不行？我去哪里、做什么，都和你沒關(guān)系。以后我們各走各的路，別再找我了?！?/p>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往山下跑，把舒言的喊聲遠遠甩在身后。他跑回教室，趴在課桌上，把臉埋進胳膊里。口袋里的徽章不再發(fā)燙，反而變得有些涼，像是在回應(yīng)他此刻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很傷人，可他沒有辦法。他怕自己再和舒言、王默靠近，就會忍不住重新卷入葉羅麗戰(zhàn)士的命運里。他怕自己再次經(jīng)歷失去的痛苦，更怕因為自己的存在，讓他們陷入更大的危險。

“對不起?！苯i在心里默默說，“只有這樣，你們才能安全?！?/p>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跑開后，舒言站在原地，看著地面上殘留的橙色微光，若有所思。而在教學樓的另一頭，王默拿著那個沒送出去的草莓面包，看著建鵬空蕩蕩的座位，臉上滿是擔憂。

夜色再次降臨，建鵬又來到了清溪峽。他坐在老槐樹下，看著遠處的樹林。口袋里的徽章突然輕輕震動了一下，他抬頭一看，只見一縷極淡的黑霧正從樹林深處飄出來，比昨天他看到的更濃了些。

建鵬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知道，曼多拉的暗魔法不會因為他的逃避而消失。就算他不和王默、思思、舒言他們來往，暗魔法也會慢慢侵蝕這個世界，到時候，他守護的這片綠色，還有他想保護的人，還是會陷入危險。

“我到底該怎么辦？”建鵬抱住膝蓋，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產(chǎn)生了懷疑。他想逃避，想讓大家過普通的生活，可現(xiàn)實卻告訴他，有些責任，不是想逃就能逃掉的。

風卷著樹葉落在他的肩上，口袋里的徽章又開始慢慢變熱。建鵬看著那縷越來越近的黑霧，心里的天平開始慢慢傾斜。他知道，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汕笆赖目謶诌€在心里，他真的有勇氣再次面對那些危險嗎？

這個夜晚，建鵬在清溪峽的老槐樹下坐了很久。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才慢慢站起身，握緊了口袋里的徽章。他的眼神里充滿了迷茫，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走哪條路，可他知道，他不能再一直逃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