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發(fā)人此時正靠在墻邊,用沾油的布擦拭著錘矛,街燈即將熄滅,他很清楚,那些潛伏于陰暗角落的家伙,早已饑腸轆轆,就等著不安分的傻子上鉤,他看著鋒利的錘頁在月光下映射出的幽冷反光,他抬頭望向陽臺外邊,那雙猩紅眼眸正巡視著四周,人是惡魔的獵物,而他的獵物,則是惡魔。
他永遠無法忘記——那地獄般的夜晚,當惡魔的爪尖刺進他的眉心時,一張極度邪惡的面龐便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腦海深處,灰發(fā)人永遠都無法忘卻,自己是如何隔著衣柜看見惡魔的面龐,無論如何,這個夢魘永遠都無法揮去?;野l(fā)人又想起了薇薇安,他無法理解,那雙藍色雙眸是如何激起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畢竟,她太美了,很難聯(lián)想到一塊。比斯特舉起錘矛,剛踏出第一步,就迅速向陽臺外突刺,令他感到驚奇的是,什么也沒刺中,但錘矛表面滑出了幾片東西。
“啊哦...”薇薇安嘖嘖搖頭,“可憐的敲鐘人沒飯吃咯...”
比斯特用鼻子吸了口氣,把錘矛擱在陽臺旁,盤坐在地上,撿起卓柏卡布拉肝片吃了起來。
“嘔...我可沒責怪你啊,”女孩說道:“我遲到了,但是明天可以請你好好吃一頓,成嗎?”薇薇安就這么看著灰發(fā)人吃掉了所有肝片?!昂伲惺裁磫栴},快問吧,就當是為早上那件事的賠禮。”比斯特沒理會女孩,起身去了陽臺,觀望四周,暫時沒發(fā)現(xiàn)惡魔的蹤影,他只好拿出紙筆,坐在薇薇安旁邊。
“你今早怎么回事?”他寫道。
“呃...”薇薇安說道:“我不太確定你是否有印象,我早上說過了——你打擾到我睡覺,就這么簡單?!?/p>
“那個行為,原來是睡覺嗎?”比斯特寫道。
女孩點點頭,“是的呢,就是睡覺,坐著睡覺很奇怪嗎?”她看見比斯特指了指她的眼睛,這讓她想起那時亞瑟的反應,“等一下,你知道我眼睛有問題嗎?”
比斯特點了點頭,寫道:“你的瞳孔總是忽隱忽現(xiàn),神經(jīng)脈絡也不正常,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薇薇安看后陷入了沉默,她正游走于生死之間。
“距離跟阿薩謝爾公爵開戰(zhàn)還剩多久呢?比斯特先生...我恐怕沒法撐到那個時候了,呵呵...”
灰發(fā)人伸出那只刻著契約符文的右手,薇薇安便知曉其意思:“好吧,我確實說謊了,其實是公報私仇了,畢竟那會兒是你先動手...”
“我在服從命令。”比斯特寫道,有些無奈。
“嗯,我不計較了,行吧?”薇薇安說罷伸了伸懶腰,比斯特走向陽臺,剛要拿起錘矛便被她叫?。骸敖稚夏侨和嬉庠绫晃医鉀Q了,你快點睡覺吧?!?/p>
灰發(fā)人十分詫異地看著薇薇安,感到不可思議,他的確沒看見惡魔的行蹤?!斑@是她遲到的原因?真是個反復無常的家伙...奇怪的女孩。”他心想。
“事實上,”女孩朝他說道:“那個時候你完全有體力起來吧?手上那個符文,可不是鬧著玩呢,你到底在想什么?”
灰發(fā)人沒理會她,自顧自的上了床,順手又寫了張紙條遞給薇薇安,“我的確是個敲鐘人?!彼麑懙?。
薇薇安看后把紙揉成一團丟地板上,“好吧,我親愛的卡西莫多,麻煩挪一下位置?”比斯特再次感到十分詫異,面色泛紅?!凹热黄跫s成立,我后背的空檔就交給你了,嗯...”她指了指比斯特的臉:“你自找的。”
就這樣,他倆背靠背,側著躺下了,但女孩似乎還沒睡意,比斯特能感受到她的擔憂。
“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彼伊讼伦齑剑妓髁艘粫?。
比斯特再次感到詫異,她不會是想說...
“在入職你團之前,大概是在沙灘遇到你的前幾個星期,呃...遇到那個‘圣男哈德林’之前吧,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在那個惡魔胸前打出好幾個窟窿的吧...
“事實上,在昨天,我都還沒想明白,不過今晚我徹底搞清楚了。我想我一定是使用了禁忌符文,形狀是個倒五芒星,這是撒旦符文,但我是從哪里得知的?
“在那之后,我有時會感到頭暈惡心,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幻覺在使用符文之后也愈發(fā)強烈,這種癥狀會不會持續(xù)下去呢?我意識到,這是使用禁忌所需的代價,瞧,你現(xiàn)在就挺好,不是嗎?跟你合作一定會很愉快,期待能盡早完成任務吧,灰毛仔。”
比斯特思考了好一會,起身準備去拿紙筆,但薇薇安早就睡著了,他搖搖頭,又躺回去了。
女孩從灰暗的海灘中醒來,她望著滿天繁星,嫣紫、翠綠相互交錯,她又回過神觀察海浪,以及周圍的一切,都是灰暗的,毫無生機,山脈如同柱子般高聳入云,海浪拍打著中間的那座怪島。
“拿撒勒...混沌...彌賽亞...昆蘭...麥基洗德...牧羊人...死海...”一段不明所以的聲音從薇薇安耳邊響起,她尋著聲音的主人,不安感從心中涌出,于是,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個蘑菇頭雀斑男孩正蹲在地上,用枝干在砂礫上畫畫。
“喂...你...”薇薇安顫抖地向他伸手,她吞了口唾沫,眼神逐漸恍惚。
突然,男孩原地站起,用枝干指向她后面,他用冰冷的語氣說道:“領主...拉哈伯...”
薇薇安猛地轉(zhuǎn)身,巨大的神秘石像映入眼簾,又一次,只是這次稍有不同,或內(nèi)容一致。她置身無名之島,四周卷起千層波浪,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呼嘯聲,刺激著女孩的耳膜,她緊緊抓住雙耳,但無濟于事,她嘗試通過觀察美麗的星辰獲得慰藉,但星辰的色彩早已渾濁、扭曲。
又有聲音從她耳邊響起,當她反應過來后,海面已不再躁動,天空也恢復寧靜,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在繁華的米蘭大街,空中有惱人的廣告鴉、貼滿海報的飛艇。薇薇安回頭望去,巨型石灰燈正閃爍著刺眼的光芒,街上到處是戴著面具的游客,店鋪都被擠滿了。
“薇薇安小姐...”蘑菇頭雀斑男孩坐在她旁邊喊道。
女孩如釋重負,她摸著自己胸口,總算是平靜下來了,她現(xiàn)在就想回去,去那個她所熟知的復活兔子面包坊,她伸手拉住男孩,但男孩不為所動。
他笑著看向薇薇安:“我有個禮物給你。”
女孩先是感到一陣欣喜,男孩示意她看向遠處,她看了,隨即再次陷入癲狂——那是男孩被惡魔撕咬時的慘相。
“馬里諾!”她猛地從床上彈起,身體不停地打顫,呼吸十分急促,被褥已被汗水浸濕,當她勉強恢復了一點理智時,才意識到自己做夢了,她摸著自己的臉龐,觀察著房間四周,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親切。
“怎么了?我不就在這嘛?!蹦泻⒁矎拇采闲褋怼?/p>
“哦!呃...沒什么。”女孩平靜地看著他,晃晃腦袋。
“真的...沒事嗎?”薇薇安突然發(fā)現(xiàn)男孩的樣貌變了,他沒了下巴,肚子里的東西也被掏空,肋骨裸露在外。她瞪大眼睛看著男孩,全身麻木,無法動彈。
薇薇安再次睜眼,她長長的吸了口氣,又吐出去,右膀有些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