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了。

顧朝陽抬手，示意結賬。剛才的女服務生連忙拿著賬單過來。

顧朝陽遞過鈔票，目光卻仍追隨著江溯消失在柜臺后的背影，狀似隨意地問：“你們店晚班一般到幾點？”

女服務生一邊找零，一邊回答：“一般是十點半打烊。不過江溯他會提前一點走，大概十點十五分左右，去趕最后一班公交。”

說完才意識到什么，她有些警惕地看了顧朝陽一眼：“您問這個……”

顧朝陽接過零錢，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略帶歉意的笑：“沒什么，只是好奇。謝謝你的咖啡?！?/p>

看樣子這里的人對江溯印象都很好。

他站起身，沒有再看柜臺方向，徑直推門離開了咖啡館。風鈴在他身后清脆地響了一聲。

晚風帶著涼意。顧朝陽沒有走遠，他在街對面一棵梧桐樹的陰影下停住腳步，倚著樹干拿出手機。

電話幾乎立刻被接起。夏遲那邊的背景音有些嘈雜帶著游戲背影，似乎是在家里打游戲。

“喂？顧哥？怎么樣怎么樣？見到人了？說什么了？你沒真被潑咖啡吧？”

顧朝陽目光盯著咖啡館的門口：“他十點十五分下班?！?/p>

夏遲疑惑：“……?。克阅?？你就在那兒等著？當跟蹤狂？顧少爺，這有點變態(tài)了吧？”

顧朝陽忽略他的吐槽：“你沒有到處亂說什么吧？”

夏遲干笑兩聲：“哪敢啊……曉悠姐差點沒把我手機拆了。那些謠言你怎么看？”

顧朝陽：“你信？什么樣的人就會說什么。”

好比就像那些大型家庭倫理劇，深看什么都是沒有的。

“你哪怕是發(fā)一個單純的水果到網(wǎng)上都會有人黑你?！?/p>

夏遲：“怎么可能。你兄弟什么人你不知道？那你現(xiàn)在到底在干嘛？進展如何?”

顧朝陽看著咖啡館暖光燈下那個隱約晃動的清瘦身影，玻璃窗像是一個模糊的舞臺。

顧朝陽：“在看戲?！?/p>

夏遲：“哈？喂！……”

顧朝陽：“掛了?！?/p>

不等回話直接掛斷，將手機揣回兜里，雙手也插進外套口袋，整個人更深地嵌進樹影里，只剩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中映著街對面的光，耐心地、一眨不眨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十點剛過，咖啡館的燈開始逐一熄滅。十點零七分，側門被推開，江溯走了出來。

換下了圍裙和工作襯衫，如今顯得有些疲憊。

江溯從口袋里掏出耳機戴上，隔絕了外界的聲音，耳機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深色長褲，單肩背著一個看起來舊但很干凈的黑色帆布包。

江溯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隨即快步融入夜色，朝著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去。

他停下腳步，他也隨即在后方一個報刊亭后停住。 綠燈亮起。隨著稀疏的人流穿過馬路，顧朝陽就繼續(xù)跟上。

大約走了十分鐘，路過一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時，江溯的腳步頓了頓，拐了進去。顧朝陽在外稍作等待，看見他在貨架間快速選了一份自熱葷素飯食，和一瓶水走到柜臺結賬，就出來了。

顧朝陽看著他的背影，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起。最后，江溯拐進了一條光線略顯昏暗的小街，街道兩旁是有些年頭的居民樓。在一棟看起來有些陳舊的六層樓前停下，拿出鑰匙，打開了單元門禁，身影消失在門后。

顧朝陽沒有再靠近。他抬頭看了看這棟樓。大部分窗戶都黑著，只有零星幾盞燈亮著。外墻有些斑駁，樓下的防盜門也顯得舊舊的。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夜風吹起額前的碎發(fā)。琥珀色的眼睛里情緒難辨。顧朝陽深吸了一口微涼的夜氣，轉身離開。腳步不再像之前那樣刻意放輕，踏在空曠的街道上，發(fā)出清晰而穩(wěn)定的回響。

回到自家小區(qū)時，夜色已深。

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空氣里彌漫著夏末植物靜謐的氣息。他用指紋打開家門，溫暖的燈光和一股淡淡的花香迎面撲來。

母親柳薔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膝上放著筆記本電腦，聞聲抬頭，溫柔地笑了笑：“朝陽回來啦？今天怎么比平時晚？吃過飯了嗎？”

她注意到兒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額發(fā)被風吹得微亂：“廚房溫著雞湯，要不要喝一點？”

“吃過了，媽。”

顧朝陽換好鞋，聲音比平時低沉些，目光掃過客廳另一端。

父親穆忠明正戴著眼鏡看財經(jīng)雜志，姐姐柳霄彌則盤腿坐在地毯上，對著手機屏幕蹙眉，似乎又在研究某種可怕的“創(chuàng)新菜譜”。

“……我不餓?！?/p>

柳霄彌頭也不抬，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劃動，刷著美食制作視頻：“喲，難得啊，老弟居然也有沒胃口的時候？被籃球砸到頭了？”

顧朝陽沒像往常一樣回嘴，只是走過去把自己扔進沙發(fā)里，閉上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睛被遮住，眉宇間卻殘留著一絲難以消散的沉郁。

穆忠明放下雜志，看了兒子一眼：“遇到什么事了？”

顧朝陽沉默了幾秒，睜開眼，看著天花板上柔和的光暈，聲音有些發(fā)悶：“爸，你還記得捐圖書館那個戚沐嗎？”

穆忠明略微思索，在腦海中搜索著人影：“戚沐？嗯，有印象。當時場面話說得漂亮，商業(yè)人品上利索守信。就是下場后人品不怎么樣”

“他找你麻煩？”

顧朝陽搖頭，坐起身，手肘撐在膝蓋上：“不是找我。是他兒子……跟我同校，一樣是高三的，叫江溯?！?/p>

柳霄彌終于從手機里抬起頭，挑了挑眉：“江溯？名字有點耳熟……”

哦！是不是七班那個成績特別好但總冷著臉的？聽說他爸就是那個戚什么來著？”

“他怎么了？”她來了點興趣，開始了八卦。

顧朝陽沉吟片刻，與其他一個人自己想，家里人或許會給他好方法。

“他一個人住在外面，打幾份工。今天他繼母還跑去學校鬧，說他偷東西。”

“我看著不像。”顧朝陽聲音沉了下去。

柳薔輕輕“啊”了一聲，眉頭蹙起，流露出同情：“那孩子……一個人住？高三多關鍵的時候。繼母去學校鬧？這太過分了?！?/p>

穆忠明手指在沙發(fā)扶手上敲了敲，神色嚴肅了些：“戚沐的家事略有耳聞，并不和睦。但鬧到學校，確實難看了?！?/p>

他看向顧朝陽“你想做什么，朝陽？直接插手別人的家事并不明智?！?/p>

“我沒想插手他的家事?！?/p>

顧朝陽抬起頭，眼里映著客廳的光，有種固執(zhí)的清澈：“我就覺得……不公平。而且他看起來……太獨了。好像沒人能碰，也沒人可靠?！?/p>

柳霄彌放下手機，盤腿坐正了，表情難得認真起來?！八阅?？老弟打算怎么‘路見不平’？送錢？送溫暖？還是直接把人領回家來？”

她語氣里帶著點調侃，但眼神滿是關切。

二人樣貌示列，至于其他人在考慮約槁，雖然是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