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奇函的車停在“云頂”茶社門口時,楊博文已經(jīng)在包廂里坐了十分鐘。紅木茶桌一端,他指尖搭著白瓷茶杯,骨節(jié)分明的手沒碰煙缸——桌上那套純銀煙具本就是擺設,誰都知道楊少從不沾煙。
“楊少。”左奇函推門進來,黑襯衫領(lǐng)口敞著兩顆扣,墨鏡隨手扔在茶盤邊。他沒看楊博文,先掃了眼滿桌的龍井,“這么素?我還以為楊少應酬,至少得擺兩瓶威士忌?!?/p>
楊博文抬眼,目光沒在左奇函那張被媒體吹成“商界建模臉”的臉上停留超過兩秒:“左少要是想喝,我讓服務生送。不過聯(lián)姻宴,喝多了失儀,對左家面子不好。”
左奇函扯了把椅子坐下,二郎腿翹得漫不經(jīng)心:“面子?楊少要是真在乎面子,就不會坐在這里跟我演‘郎才女貌’了——哦,忘了,咱們是‘郎郎’?!?/p>
他故意把尾音拖得輕佻,楊博文卻沒接茬,只抬手示意茶藝師續(xù)茶:“左少上個月在拍賣會上拍走的那幅傅抱石,是準備送左老爺子做壽?”
“楊少消息挺靈通?!弊笃婧似鸩璞瑓s沒喝,只盯著杯底的茶葉打轉(zhuǎn),“不過比起這個,我更好奇楊少怎么說服自己點頭的。畢竟楊家大業(yè)大,犯不著跟我們左家綁一起?!?/p>
“彼此彼此。”楊博文終于直視他,眼神亮得驚人——沒有鏡片遮擋,那雙眼像淬了冷光的刀,“左少敢答應,不也是覺得‘聯(lián)姻’這兩個字,不過是換個方式分蛋糕?”
空氣里突然靜下來,只有茶藝師添水時的輕響。左奇函忽然笑了,從口袋里摸出個絲絨盒子推過去:“聽說楊少喜歡機械表,這個百達翡麗星空,算見面禮。”
楊博文沒碰盒子:“左少費心了。不過我更喜歡江詩丹頓的傳承系列——比起花里胡哨的星空,還是齒輪轉(zhuǎn)得實在?!?/p>
“哦?”左奇函挑眉,“這么說,楊少是覺得我虛?”
“不敢。”楊博文靠向椅背,手指在桌沿輕輕敲著,“只是覺得,左少上次在發(fā)布會上吹的‘三年打通東南亞市場’,有點像畫餅。”
“畫不畫餅,等年底就知道了?!弊笃婧掌鸷凶樱Z氣冷了幾分,“倒是楊少負責的那個新能源項目,聽說資金鏈有點緊?”
楊博文指尖一頓,隨即恢復如常:“左少要是想幫襯,不如把你們在海南的那塊地讓出來——剛好我們的光伏電站缺塊好地段。”
“楊少這是趁火打劫?”左奇函瞇起眼。
“彼此彼此。”楊博文重復這句話,端起茶杯喝了口,“聯(lián)姻本就是交易,左少沒必要裝得像來相親?!?/p>
左奇函盯著他沒說話。眼前的人穿著一身定制西裝,袖口的珍珠母貝紐扣在燈光下泛著柔光,連喝茶的姿勢都透著股一絲不茍的貴氣——跟他這種三天兩頭扎在工地、襯衫上常沾灰的人,簡直是兩個世界的。
“行?!弊笃婧鋈黄鹕恚读顺兑r衫下擺,“交易就交易。不過楊少,丑話說在前頭——別指望我跟你演恩愛,在外頭給足面子就行。”
楊博文也站起來,身高跟他不相上下,兩人視線齊平,像兩頭互相打量的豹子:“左少放心,我對‘假戲真做’沒興趣。另外,”他頓了頓,補充道,“以后私下見面,別叫楊少,聽著別扭?!?/p>
左奇函愣了下,隨即嗤笑:“巧了,我也覺得左少這倆字,跟罵人似的?!?/p>
茶藝師剛泡好一壺新茶,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兩人的表情。楊博文率先轉(zhuǎn)身朝門口走,手搭在門把上時回頭:“下周雙方家長見面,左少別遲到。”
“放心,”左奇函跟上,墨鏡重新架回鼻梁,“我就算遲到,也不會讓楊少等——畢竟,咱們現(xiàn)在是‘一家人’了?!?/p>
最后兩個字被他咬得格外重,楊博文沒回頭,只推門走了出去。包廂外的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兩人的腳步聲一前一后,沒再交談,卻莫名透著股心照不宣的疏離——這場聯(lián)姻,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