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學院的迎新日總是熱鬧得過分。夏末的空氣里混著青草與陽光的味道,還有新生們嘈雜的歡笑和對未來的憧憬。朱志鑫拖著簡單的行李箱,站在宏偉的學院大門前,微微瞇起了眼。
他其實并不起眼——至少他自己是這么認為的。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額前柔軟的黑發(fā)被微風輕輕吹動。他只是無數(shù)新生中普通的一個,如果非要說有什么特別,可能就是那張過于清俊的臉,以及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某種沉靜而吸引人的氣質(zhì)。
“同學,需要幫忙嗎?”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朱志鑫轉(zhuǎn)頭,看見一個戴著細邊眼鏡的男生,笑容溫暖如春陽。他胸前的名牌寫著“二年級,蘇新皓”。
“謝謝學長,我好像迷路了。”朱志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包里翻出錄取通知書,“請問星穹樓怎么走?”
就在他抬眼的瞬間,蘇新皓的目光凝滯了一秒。眼前的少年眼睛清澈得像浸在水里的黑琉璃,笑起來時唇角有個淺淺的弧度,讓人莫名想靠近。
“巧了,我也要去那邊?!碧K新皓迅速恢復常態(tài),自然地接過朱志鑫手中的行李箱,“我叫蘇新皓,學生會干事,負責接待新生?!?/p>
“朱志鑫?!彼唵巫晕医榻B,沒注意到對方在聽到他名字時眼中閃過的細微光芒。
去星穹樓的路上,蘇新皓體貼地介紹著校園,卻總是不自覺地側(cè)目觀察身邊的少年。朱志鑫走路很安靜,聽人說話時會微微偏頭,眼神專注得像整個世界只有對方一人。
這種無意識的專注,蘇新皓后來才知道,對多少人來說是致命的吸引。
在星穹樓辦完入學手續(xù),朱志鑫被分配到北區(qū)的宿舍樓。蘇新皓執(zhí)意送他到樓下,臨走前還要了聯(lián)系方式。
“有任何問題,隨時找我。”蘇新皓說得真誠,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停留的時間比必要長了那么零點幾秒。
宿舍是雙人間,但室友還沒到。朱志鑫簡單收拾了行李,站在窗前看向下面的林蔭道。星輝學院比他想象中還要大,古老的建筑與現(xiàn)代的教學樓交錯,有種時空重疊的奇妙感。
午后陽光正好,他決定出去逛逛熟悉環(huán)境。
學院中心有片巨大的人工湖,陽光灑在湖面上,碎金般閃爍。朱志鑫沿著湖邊漫步,沒注意到不遠處籃球場上的動靜。
一個三分球精準入筐,引來一片喝彩。
張極撩起衣角擦了下汗,露出線條分明的腹肌,惹得場外圍觀的人群一陣低呼。作為體育特招生,他早已習慣了這種關(guān)注,漫不經(jīng)心地接過隊友傳來的球,目光卻忽然被湖邊那個身影吸引。
那少年背對著他們,身形清瘦挺拔,微仰著頭看樹梢跳躍的鳥兒。只是一個背影,卻莫名讓張極挪不開眼。
“看什么呢?”隊友湊過來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喲,新生吧?沒見過?!?/p>
張極沒回答,運球的動作慢了下來。就在這時,湖邊的少年轉(zhuǎn)過身,似乎被他們的喧鬧聲吸引。
陽光正好落在他臉上,勾勒出精致的側(cè)臉輪廓。那雙眼睛望過來時,張極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種他只在賽場上決勝時刻感受過的悸動。
朱志鑫只是好奇地看了眼籃球場,對上其中一人直勾勾的視線時,禮貌性地微微點頭,隨即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張極幾乎是脫口而出。
朱志鑫停住腳步,疑惑地回頭。
張極三兩步跑過去,在距離他兩米處忽然剎住腳步,一時不知該說什么。近距離看,這少年的皮膚白得幾乎透明,睫毛長得不像話。
“呃,新生?”張極撓撓頭,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有點緊張。
朱志鑫點頭:“今天剛報到?!?/p>
“我是張極,籃球社的?!彼斐瞿粗赋砗笾噶酥福耙灰獊砜纯??我們?nèi)眰€記分員?!?/p>
這邀請來得突兀,朱志鑫委婉拒絕:“謝謝學長,但我還要熟悉校園,下次吧?!?/p>
張極罕見地沒有堅持,只是目送他離開,直到隊友過來拍他肩膀。
“怎么了極哥?看上那個小學弟了?”隊友調(diào)侃道。
張極罕見地沒反駁,只是瞇著眼看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但總會知道的?!标犛崖柤?,“長得真夠好看的,估計很快全院都會知道了。”
朱志鑫對這一切毫無察覺。他沿著湖邊繼續(xù)走,找到一處僻靜的長椅坐下,從背包里拿出素描本和鉛筆。
他喜歡畫畫,尤其是畫風景。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勾勒出湖光樹影。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注意到不遠處有人已經(jīng)注視他許久。
那是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生,靠在一棵梧桐樹下,指尖夾著未點燃的煙。左耳上的銀色耳釘在碎發(fā)間若隱若現(xiàn),眼神復雜難辨。
張澤禹是偶然路過這里的。作為學院里出了名獨來獨往的人物,他很少對什么人或事產(chǎn)生興趣。但那個坐在長椅上的少年——太干凈了,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干凈,像從未被沾染過的白紙。
這種純粹讓他莫名煩躁,又莫名被吸引。
朱志鑫終于感覺到那道視線,抬起頭來。四目相對時,張澤禹沒有移開目光,反而直直地看進他眼里,帶著某種審視和探究。
那是一雙太過銳利的眼睛,朱志鑫下意識避開,合上素描本站起身。他選擇繞開那條路回宿舍,總覺得那個人看他的眼神像要看穿什么。
回宿舍的路上,經(jīng)過學院公告欄,那里圍著一群人。朱志鑫本來不想湊熱鬧,卻聽見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
“朱志鑫?沒聽說過啊,怎么直接進了A班?” “聽說筆試成績幾乎是滿分,面試官都驚動了。” “長得怎么樣?A班可是顏值實力并重啊...”
朱志鑫悄悄退后,心里有些訝異。星輝學院的分班制度嚴格,A班集中了最優(yōu)秀的學生,他沒想到自己能被分進去。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他面前。
“你就是朱志鑫?”聲音帶著居高臨下的味道。
朱志鑫抬頭,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睛。對方比他高半頭,穿著剪裁得體的制服,胸章顯示是學生會高級干部。英俊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目光如有實質(zhì)般落在他身上。
“我是?!敝熘决未鸬?,不卑不亢。
“左航,學生會副會長?!睂Ψ阶晕医榻B,目光從頭到腳掃過他,“院長要見你,現(xiàn)在?!?/p>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他們,竊竊私語。
“副會長親自來請人,什么來頭?” “新生第一天就被院長召見,這待遇...”
左航似乎很滿意引起的反應,嘴角微揚:“跟我來?!?/p>
朱志鑫跟著左航穿過校園,感受到沿途投來的各種目光。左航走得很快,但總會不經(jīng)意地放緩腳步等他,途中簡單介紹了學院的基本情況和院長辦公室的規(guī)矩。
到達行政樓前,左航忽然停下腳步:“知道為什么院長要見你嗎?”
朱志鑫搖頭。
左航盯著他看了會兒,忽然湊近一步,聲音壓低:“你的面試作品,院長給我看了。”他的目光里有什么東西閃爍,“那幅畫...很特別?!?/p>
太近了,朱志鑫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不自覺后退半步。
左航輕笑一聲,轉(zhuǎn)身推開行政樓的大門:“走吧,別讓院長等。”
院長辦公室寬敞明亮,墻上掛著歷屆優(yōu)秀學生的照片。寬大的紅木桌后,坐著星輝學院的院長——一位慈祥但眼神銳利的老者。
“朱志鑫同學,歡迎來到星輝?!痹洪L示意他坐下,“你的入學作品令我印象深刻?!?/p>
朱志鑫禮貌地道謝,心里卻有些疑惑。他那幅畫只是隨手所作,并不覺得有多出色。
院長又問了幾個問題,忽然話鋒一轉(zhuǎn):“我們學院有個特殊的傳統(tǒng)——每年會選出一位‘焦點新生’,獲得學院的特別關(guān)注和資源傾斜。我認為你是合適人選?!?/p>
朱志鑫愣住了:“為什么是我?”
院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有些人天生就是焦點,只是自己還不知道。”
談話結(jié)束后,左航送他出來。在走廊盡頭,左航忽然轉(zhuǎn)身,將他輕輕堵在墻邊。
“小心點,‘焦點新生’?!弊蠛降穆曇衾锫牪怀鍪蔷孢€是提醒,“得到太多關(guān)注不總是好事。”
朱志鑫抬眼看他:“謝謝學長提醒?!?/p>
左航的目光落在他唇上片刻,才移開:“需要幫助的話,可以找我。”
回到宿舍時,天已傍晚。朱志鑫推開門,發(fā)現(xiàn)室友已經(jīng)到了。
靠窗的床邊坐著個人,正低頭調(diào)試一把吉他。聽到開門聲,他抬起頭——竟是下午在湖邊那個黑衣銀耳釘?shù)哪猩?/p>
對方顯然也認出了他,挑眉:“朱志鑫?”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朱志鑫驚訝地問。
張澤禹放下吉他,站起身走過來,直到兩人距離只有一步之遙。他比朱志鑫稍高一點,目光帶著審視。
“因為從現(xiàn)在起,”他輕聲說,幾乎像在自言自語,“所有人都會知道你的名字。”
朱志鑫還沒來得及問什么意思,手機就接連震動起來。
一條是蘇新皓發(fā)來的:“明天帶你去吃最好吃的食堂窗口?” 第二條來自陌生號碼:“我是張極,籃球社周三招新,記得來?!?緊接著是第三條,來自左航:“院長交代的事,明天課后找我?!?/p>
朱志鑫看著這些消息,后知后覺地感到一絲不對勁。第一天的大學生活,似乎與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窗外,夜幕降臨,繁星初上。其中一顆格外明亮,無聲地照耀著一切初始的軌跡。
張澤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忽然開口:“知道星輝學院的傳說嗎?”
朱志鑫轉(zhuǎn)頭看他。
“有人說這里被星星祝福,也有人說被詛咒。”張澤禹的聲音很平靜,“每年都會有一顆特別的‘星’出現(xiàn),吸引所有人圍繞他旋轉(zhuǎn),直到——”
“直到什么?”
張澤禹沒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朱志鑫一眼,轉(zhuǎn)身拿起吉他輕輕撥弦。
旋律在夜色中流淌,溫柔又帶著說不清的憂郁。
朱志鑫走到窗前,望著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莫名覺得那就是自己此刻處境的隱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宿舍樓下陰影處,左航正靠在摩托車旁抽煙,抬頭望著他們窗戶的方向;不遠處,蘇新皓抱著幾本路過的書駐足停留;更遠的籃球場上,張極運球的身影在燈光下躍動,目光不時瞟向同一扇窗。
星光無聲,卻已悄然織就一張網(wǎng)。
而身處網(wǎng)中央的朱志鑫,對此才剛剛有所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