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涯下墜時，身體撞斷了幾根橫生的枯枝，最后砸進崖底一叢濕漉漉的灌木里。沖擊力讓他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喉頭一甜，一口血噴在泥地上。他沒動，連呼吸都壓得極低，仿佛只要不動，疼痛就不會蔓延。

可右腿傳來一陣陣抽搐般的鈍痛，像是有人拿鈍器在里面攪動。他低頭看了一眼，褲管撕裂，小腿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歪著，皮肉翻卷，血混著雨水往下淌。他扯了扯嘴角，不是笑，是習慣性地掩飾情緒——這動作陪他熬過董事會的圍攻，也撐過了母親臨終前那一夜。

他抬手抹了把臉，掌心沾了泥和血。頭頂巖壁高聳入云，雨還在下，冷風順著石縫鉆進來，刮得人骨頭發(fā)涼。他知道王海不會上來收尸，那種人只信結(jié)果，不信過程。既然把他推下來，就一定認定他活不了。這反倒給了他喘息的機會。

他左手撐地，試著挪動身子。每動一寸，右腿就像被釘進了鐵釬。他咬住西裝領(lǐng)子，用牙齒拉緊布料，硬生生把自己拖離那片積水洼地。水冷得刺骨，再泡下去，體溫會先于傷勢要了他的命。

巖石嶙峋，腳下打滑。他爬得很慢，像一條斷了脊梁的蛇，在亂石間一寸寸往前蹭。視線模糊了幾次，又被他強行睜大。不能睡，一閉眼可能就醒不過來。他盯著前方，忽然發(fā)現(xiàn)一處巖縫，半掩在藤蔓之后，縫隙里透出一點微弱的光——不是月光，也不是閃電，而是一種青白色、若有若無的反光，像是金屬在黑暗中呼吸。

他停了一下，強迫自己冷靜。商場上見過太多“看似機會實則陷阱”的局，一個標書里的錯別字能毀掉十億項目。眼前這道光，太安靜，太突兀，反而值得警惕。

但他沒得選。外面是風雨和死局，里面或許是絕路，也可能是轉(zhuǎn)機。

他撕下西裝內(nèi)襯，把布條纏在右腿骨折處，打了個死結(jié)。疼得額頭冒汗，卻一聲沒吭。然后抓著藤蔓，借力往巖縫里爬。通道狹窄，肩膀卡了好幾次，衣服被刮破，皮膚蹭出血痕。他屏住呼吸，一點點往前挪，終于穿過那段陡斜的石道，眼前豁然開闊。

是個溶洞。

不大，約莫十幾步見方，四壁濕滑，地面鋪著細碎的石屑。正中央有塊天然形成的石臺，上面靜靜懸浮著一枚玉佩。它沒落在臺上，而是浮在半空，離石面三寸左右，緩緩旋轉(zhuǎn)，散發(fā)出柔和的青光。那光不刺眼，卻照得整個洞穴輪廓清晰，連他腳邊的一粒小石子都看得分明。

秦無涯靠在墻邊喘氣，心跳快得發(fā)慌。他盯著玉佩，腦子里飛速過著各種可能性：機關(guān)？幻覺？還是某種未解的自然現(xiàn)象？

他想起大學時修過一門冷門課叫“古代材料學”，教授提過一種叫“夜光玉”的礦石，能在地下持續(xù)發(fā)光數(shù)百年。但這枚玉佩的光明顯不同——它隨著空氣流動微微波動，像是有生命般呼吸著。

他試著伸手，離玉佩還有半尺距離，指尖就感到一股細微的震顫，像是靜電，又像是某種頻率的共鳴。他收回手，盯著自己的掌心，紋路都被映成了淡青色。

“值不值得碰？”他自問。

答案很快浮現(xiàn)：他已經(jīng)從百米高空摔下來一次，還活著。再多一次冒險，又能壞到哪兒去？

他深吸一口氣，右手慢慢探出，指尖輕輕觸上玉佩表面。

剎那間，嗡鳴聲起。

不是耳朵聽見的，而是直接在顱骨內(nèi)震蕩。玉佩猛地一亮，青光暴漲，如潮水般涌入他的雙眼、鼻孔、耳道，甚至皮膚毛孔。他整個人僵住，腦袋像是被人用鐵錘砸開，無數(shù)碎片化的信息瘋狂灌入——文字、符號、圖譜、口訣，全都不是他認知里的任何語言，卻偏偏能被意識捕捉、拼接、重組。

他跌坐在地，雙手抱頭，額角青筋暴起，冷汗順著鬢角流下。那些信息像洪水沖垮堤壩，根本不給他消化的時間。他只能憑著本能，在混亂中抓住最基礎的那一句：“天地有氣，納之為源?！?/p>

這句話反復閃現(xiàn)，像是導航的起點。

他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去抵抗，而是順著那股洪流，任它沖刷識海。漸漸地，紛亂的信息開始分層，一部分沉淀下來，形成某種結(jié)構(gòu)化的記憶模塊。他隱約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知識傳遞，而是一整套修煉體系的壓縮包，正在被強制解碼。

不知過了多久，轟鳴聲退去。

玉佩重新恢復平靜，依舊懸浮在石臺上，光芒柔和。秦無涯癱坐在地，呼吸粗重，但眼神已不再渙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發(fā)燙，像是剛握過一塊溫熱的石頭。

他抬頭望向玉佩，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而是一種近乎荒誕的笑意。他堂堂明川集團總裁，曾站在城市最高樓的天臺俯瞰眾生，如今卻蜷縮在崖底山洞里，靠著一塊會發(fā)光的石頭續(xù)命。要是讓王海知道，估計能笑出聲來。

可正是這塊“荒唐”的石頭，讓他在生死邊緣撿回一條命，還塞給他一套聽都沒聽過的功法。

他撐著墻想站起來，腿一軟又跌回去。傷還在，疼也沒消，但他心里清楚，剛才那場信息沖擊，已經(jīng)改變了什么。具體是什么，他還說不上來，但身體深處有種異樣的感覺——像是干涸的河床底下，滲出了第一縷活水。

他盤膝坐好，背靠石壁，目光落在玉佩上。

“《太初練氣訣》……”他低聲念出腦海中的名字，語氣帶著點調(diào)侃，“聽著像盜版武功秘籍，但總比沒得練強?！?/p>

他閉上眼，再次默念那句口訣：“天地有氣，納之為源。”

這一次，體內(nèi)那絲暖流又出現(xiàn)了。極微弱，像風吹殘燭，稍不留神就會熄滅。但他能感覺到它的存在，沿著某條看不見的路徑緩緩游走，最終沉入小腹。

他睜開眼，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清明。

就在這時，玉佩忽然輕輕一震，表面符文流轉(zhuǎn)的速度加快了一瞬，青光微漾，像是感應到了什么。秦無涯察覺異樣，剛要細看，那光芒卻又恢復如常。

他皺眉，伸出手，準備再靠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