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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的那場雨,我的妖術(shù)盡數(shù)被雷峰塔底的佛光磨滅,只剩一點青。
妖力在佛光中發(fā)出“滋滋”的灼燒聲,從丹田到指尖,被寸寸碾碎成齏粉,好不暢快。
像那歲月泡舊的硯臺里未干的墨。
青蕪“姐姐,阿青…好…疼?!?/p>
青蕪“救我?!?/p>
青蛇在泥濘里痛苦地蜷縮起來,鱗片刺破了剛化出的人形肌膚,血珠混著雨水滲進泥土,最后現(xiàn)出原形。
模糊的視線里,雷峰塔的影子巍峨得嚇人,可她滿腦子都是姐姐白素貞的臉——
那月白色的襦裙,發(fā)間的一支素銀簪子,在錢塘江邊的桃樹下,把采來的桃花釀成酒。
“青蕪,人間的春天,要配酒才好”。
姐姐修練千年,比我更懂這人間的規(guī)矩,她的心也比誰都更軟。
去年錢塘江水漲,沖垮了下游的村落,她瞞著我,耗了半百年修為引水解災(zāi)。
路邊遇見受傷的孩童,她會悄悄把療傷的草藥裹在油紙里,塞到孩子懷里,怕嚇到人家,連面都不肯露。
這樣的姐姐,怎么就成了法海口中“必為惡”的妖?
青蕪“你為什么要陷害我們!”
青蕪“我姐姐從未有過害人之心!”
我趴在泥水里,聲音被雨聲泡得發(fā)顫。
青蕪“我只是想護著她,想陪她看遍人間的桃花,怎么就這么難?”
蘇新皓“妖必為惡,人妖殊途?!?/p>
清冽的男聲突然在頭頂響起,像冰棱落在青石上,冷得她一哆嗦。
——是法海。
我當(dāng)初聽姐姐說過他的名字,聽說他專收天下妖物,聽說他的金缽能化千年修為。
世人都以為該是個滿臉皺紋、眼神兇狠的老和尚,卻沒想是他這樣年輕——眉峰清秀,絕色紅顏。
可那雙透徹的眼里沒有半分溫度,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映著我的狼狽,連一絲波瀾未曾有過。
月白僧袍被雨水打濕,貼在清瘦的身上。
金缽在男人掌心輕盈地轉(zhuǎn)過半圈,他不知何時已悄然靠近青蛇,低聲回應(yīng)。
蘇新皓“妖,可沒有所謂的人性。”
蘇新皓“這世間,從來都不容許人與妖之間存有情緣?!?/p>
他面容不帶神色,仿佛早已超脫于世俗紅塵之外,任世間紛擾,也無法在他的心頭掀起一絲波瀾。
蘇新皓“再者,你姐姐已然被通緝,貧僧亦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p>
青蕪“放屁,你簡直是一派胡言!”
青蕪“你見過姐姐救過的人嗎?你知道她為了不傷人,寧愿自己餓肚子,也不肯碰一口人間的葷腥嗎?”
她抬頭,慍怒的神色浮現(xiàn)于嫵媚的臉蛋。
她是妖,終究還是不明白人所謂的“條條框框”。
可法海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像在看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他手里的金缽?fù)蝗涣亮似饋?,刺眼的佛光瞬間裹住了我,比雷峰塔底的光更烈,像有無數(shù)根針,扎進我的魂體里。
蘇新皓“收。”
青蕪“啊——”
她疼得尖叫起來,妖力在佛光中飛速消散,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指尖那點“青墨”也在慢慢淡去。
我看見法海的嘴唇動了動,聽見他念出那句冰冷的話:
“這就是人間規(guī)矩,別怪我無情。”
雨還在下,雷峰塔的影子在雨霧里晃了晃。
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遠處錢塘江邊的方向——那里該有桃花開了吧?姐姐釀的桃花酒,不知道還能不能等我回去喝……
意識消散的前一秒,我好像又聞到了桃花的香,混著硯臺里舊墨的味,輕輕落在了心上。
還來不及說些什么,帶著怨恨,轉(zhuǎn)瞬間,她的妖力便已消散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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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回來正式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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