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線在車輪下被再次碾過，這一次，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偵察時的謹慎，而是突擊前的肅殺。越野車在預定地點停下，慕野和獵犬如同兩道融入夜色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滑下車廂。

沒有告別，沒有多余的眼神交流。引擎聲遠去，世界只剩下林間的風聲和彼此幾乎不可聞的呼吸。

“檢查裝備，通訊靜默，按預定路線，出發(fā)?！蹦揭暗穆曇敉ㄟ^骨傳導耳機傳入獵犬耳中，冷冽如冰。

獵犬點了點頭，迅速檢查了背負的通訊中繼設備和武器，朝著慕野打了個“OK”的手勢。

慕野深吸一口林間冰冷的空氣，暗衛(wèi)的潛行本能如同潮水般覆蓋全身。他沒有走任何可見的小徑，而是直接切入茂密的原始叢林，選擇了一條最為陡峭、也最不可能被設防的路線。獵犬緊隨其后，努力跟上慕野那近乎非人的速度和隱匿性，心中暗自咋舌。他自認是營里追蹤與反追蹤的好手，但在慕野面前，他感覺自己像個笨拙的學徒。

慕野的動作沒有絲毫多余，每一步都精準地落在樹根、巖石或厚實的苔蘚上，避開所有可能發(fā)出聲響的枯枝落葉。他的身體在密集的植被中如同游魚般穿梭，時而俯身鉆過倒木，時而如同靈貓般躍上橫生的枝干，從空中越過難以通行的溝壑。他不僅用眼睛看，更用耳朵聽，用皮膚感受空氣的流動，用直覺判斷前方的安全。

獵犬只能竭盡全力模仿，但依舊不可避免地發(fā)出一些細微的聲響，好在有慕野在前方不斷修正路線，避開巡邏隊和可能存在的傳感器區(qū)域。

“左側(cè)五十米，兩人巡邏隊，十分鐘后經(jīng)過?！蹦揭暗穆曇敉蝗辉诙鷻C中響起，帶著絕對的肯定。

獵犬心中一緊，他什么都沒聽到。但他選擇無條件信任，迅速跟著慕野隱藏到一片巨大的蕨類植物后方，屏住呼吸。

果然，不到十分鐘，沉重的腳步聲和模糊的交談聲由遠及近，兩個背著AK步槍的武裝分子罵罵咧咧地走過，手電光柱胡亂掃過叢林，卻對近在咫尺的潛伏者毫無察覺。

直到腳步聲遠去，獵犬才松了口氣，看向慕野的眼神充滿了敬佩。這家伙，簡直是人形雷達。

滲透在極度緊張和絕對寂靜中進行。慕野引領(lǐng)著獵犬，如同最狡猾的狐貍，在敵人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中穿梭。他數(shù)次提前發(fā)現(xiàn)隱蔽的絆線警報、震動傳感器甚至是被巧妙偽裝過的攝像頭，并利用環(huán)境和隨身工具進行規(guī)避或暫時性干擾。

二十四個小時，他們?nèi)缤诘都馍咸?。餓了，就啃幾口高能量壓縮干糧；渴了，就飲用收集的露水或過濾的溪水；累了，就輪流在絕對隱蔽的地點小憩片刻。慕野仿佛不知疲倦，他的精神始終高度集中，那雙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迷霧。

終于，在第二天夜幕降臨之時，他們再次抵達了那個隱藏在深山中的廢棄礦場外圍。與上次偵察時相比，這里的警戒明顯更加森嚴。探照燈的光柱不時掃過鐵絲網(wǎng)和外圍空地，巡邏隊的間隔時間縮短，瞭望塔上的人影也多了起來。

“看來打草驚蛇了。”獵犬壓低聲音，透過望遠鏡觀察著，“防守升級了?！?/p>

慕野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緩緩掃過整個防御體系。他在尋找，尋找那個看似完美防御中，必然存在的、稍縱即逝的漏洞。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礦場東南角，那里有一段鐵絲網(wǎng)靠近一個陡峭的、布滿了松動碎石的山坡。山坡上方，是一個視野受限的瞭望塔死角，而且因為地勢原因，巡邏隊很少會靠近那里。缺點是，那里極其難以攀爬，稍有不慎就會引發(fā)落石，暴露行蹤。

“那里。”慕野指向那個方向，“突破口?！?/p>

獵犬順著他的方向看去，眉頭緊鎖：“太險了，幾乎不可能無聲通過?！?/p>

“有可能?！蹦揭暗恼Z氣依舊平靜，“你留在這里，建立觀測點和通訊中繼。我獨自過去?！?/p>

“你一個人？太危險了！”獵犬反對。

“人多更容易暴露。相信我?！蹦揭翱戳双C犬一眼，那眼神中的冷靜和自信，讓獵犬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小心?！鲍C犬最終只能吐出兩個字。

慕野點了點頭，如同鬼魅般脫離潛伏點，向那個陡峭的山坡潛去。他的動作變得更加緩慢，更加謹慎。腳下的碎石仿佛有了生命，他必須用最小的接觸面和最精準的力道，才能避免它們滾落。他的手指摳進巖縫，腳尖尋找著微不足道的支撐點，身體緊貼著幾乎垂直的巖壁，一點點向上挪動。

暗衛(wèi)的輕功和攀巖技巧，在這一刻發(fā)揮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他如同沒有重量的壁虎，在常人看來根本無法攀爬的崖壁上，硬生生開辟出一條通路。汗水浸濕了他的作戰(zhàn)服，肌肉因為長時間的極限拉伸而微微顫抖，但他的眼神始終銳利，呼吸平穩(wěn)得可怕。

用了將近一個小時，他才終于有驚無險地抵達了鐵絲網(wǎng)下方。他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如同石雕般潛伏下來，仔細傾聽著周圍的動靜，確認安全。

然后，他取出特種鉗，在最靠近巖壁根部的鐵絲網(wǎng)連接處，小心而緩慢地剪斷。這一次，他剪出的缺口更小，僅能容他側(cè)身勉強通過。完成之后，他用隨身攜帶的、與周圍環(huán)境色澤一致的速凝膠泥，對剪斷處進行了精細的偽裝，除非貼得非常近，否則根本無法發(fā)現(xiàn)。

“暗影呼叫獵犬，通道已建立。匯報情況?！?/p>

“獵犬收到。外圍無異動。你可以進入。”

“收到。保持靜默，按計劃行動?！?/p>

慕野如同液體般，從那狹窄的缺口滑入了礦場內(nèi)部。一股混合著機油、塵土和隱隱火藥味的污濁空氣撲面而來。他迅速隱入一堆廢棄礦渣的陰影中，調(diào)整呼吸，再次將感官提升到極致。

礦場內(nèi)部比他上次偵察時更加忙碌。車輛引擎的轟鳴聲、人員的吆喝聲、金屬碰撞聲不絕于耳。探照燈的光柱交叉掃視，巡邏隊的腳步聲也更加密集。顯然，對方正在為可能的轉(zhuǎn)移或應對襲擊做準備。

慕野沒有浪費時間。他按照腦中記憶的地圖，借助各種陰影和障礙物的掩護，向著核心區(qū)域——那座二層小樓和相鄰的倉庫——潛行而去。他的目標是確認指揮中樞的位置，標記潛入路線，并找出警報系統(tǒng)和關(guān)鍵暗哨的位置。

過程比外圍滲透更加兇險。他數(shù)次與巡邏隊幾乎擦肩而過，有一次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對方皮靴踩過碎石的聲音就在頭頂?shù)膫魉蛶Ъ苌?。他都憑借超凡的隱匿技巧和對時機的精準把握，險之又險地避開了。

他如同一個無形的幽靈，在敵人的心臟地帶游弋。他用微型攝像頭記錄下巡邏隊的路線和間隔，用激光測距儀標記出各個關(guān)鍵點的精確位置，用嗅覺分辨著不同區(qū)域的氣味——指揮小樓附近有咖啡和電子設備的氣息，某個倉庫則散發(fā)著濃烈的機油和某種奇怪的化學藥劑味。

在一個靠近核心倉庫的轉(zhuǎn)角，他猛地停下腳步，身體緊貼冰冷的金屬墻壁。前方，兩名穿著不同于普通武裝分子、裝備更加精良的守衛(wèi)，正守在一個不起眼的、似乎是通往地下的入口處。兩人眼神銳利，站姿沉穩(wěn)，顯然是精銳。

暗哨！而且是守護著重要位置的暗哨！

慕野眼神一凝。這里，很可能就是通往地下設施或者關(guān)鍵指揮區(qū)域的入口。這兩個人，必須被無聲清除，才能為后續(xù)突擊隊打開通道。

他仔細觀察著周圍環(huán)境，計算著距離、角度，以及可能產(chǎn)生的聲響。直接強攻風險太大，很容易驚動其他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頭頂上方一段銹跡斑斑的通風管道上。一個計劃瞬間在他腦中形成。

他如同靈貓般悄無聲息地攀上管道，利用管道的陰影和角度，緩慢移動到那兩名守衛(wèi)的正上方。他從腿側(cè)拔出那柄熟悉的軍用匕首，又取出一段特制的、近乎透明的細線。

等待。如同潛伏在草叢中的毒蛇，等待著最佳的攻擊時機。

下方，一名守衛(wèi)似乎有些疲憊，微微打了個哈欠，眼神有了瞬間的松懈。

就是現(xiàn)在！

慕野手腕一抖，細線如同擁有生命般垂下，精準地套住了那名打哈欠守衛(wèi)步槍的背帶！同時，他整個人如同蒼鷹搏兔般從管道上一躍而下！

下落的過程中，他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已然揮出，目標是另一名警覺性較高的守衛(wèi)的頸側(cè)！依舊是控制力道的刀柄重擊！

“呃！”那名守衛(wèi)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悶哼，便軟倒在地。

幾乎在同一時間，慕野落地，腳步輕如鴻毛。他猛地一拉細線，被套住步槍的守衛(wèi)一個趔趄，還沒反應過來，慕野已經(jīng)貼身靠近，一記手刀精準地切在他的喉結(jié)下方！

第二名守衛(wèi)雙眼翻白，無聲地癱倒。

整個過程發(fā)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沒有槍聲，沒有大的響動，只有兩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悶響。

慕野迅速將兩名昏迷的守衛(wèi)拖到陰影處，用束縛帶捆好，塞住嘴巴。他檢查了一下那個入口，果然是一道厚重的金屬門，需要密碼或鑰匙才能開啟。

他在門軸和鎖孔附近安裝了微型炸藥，設定為遙控引爆。這是為突擊隊準備的“鑰匙”。

“獵犬，標記點A清除，通道鑰匙已安置。”他壓低聲音匯報。

“收到。突擊隊已就位，等待你的最終確認信號?！?/p>

慕野深吸一口氣，最后看了一眼那個幽深的入口，然后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錯綜復雜的礦場陰影之中，向著下一個預定清除目標潛去。

毒牙已然潛入，并成功地拔掉了第一顆“門牙”。更激烈的風暴，即將在這片被黑暗籠罩的礦場上空，轟然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