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攝政王府時,宋聽禾已近昏厥。
意識模糊間,她感覺自己被平穩(wěn)地抱起,穿過熟悉的回廊,重新安置在那張柔軟溫暖的床榻上。身體觸及錦被的瞬間,她終于支撐不住,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再醒來時,首先感受到的是背上清亮的觸感,以及空氣中濃郁卻并不難聞的藥香。
“姑娘醒了?”一個溫和的女聲響起。
宋聽禾偏過頭,看見一位面容慈祥、眼神卻透著精明的老嬤嬤正坐在床邊,手中還拿著藥膏。旁邊侍立著兩名眼生的侍女,態(tài)度恭謹。
“老身姓常,王爺吩咐過來照料姑娘。”常嬤嬤見她醒來,手上涂抹藥膏的動作愈發(fā)輕柔,“姑娘背上有些皮外傷,需仔細上藥,免得留下痕跡?!?/p>
宋聽禾沉默地點點頭。常嬤嬤的手法很專業(yè),藥膏敷上后帶著絲絲涼意,有效緩解了火辣辣的疼痛。她注意到,這間臥房內的陳設似乎也有些微變化,炭火燒得更旺,角落的多寶閣上甚至還擺了幾件雅致的玉器,不像之前那般空曠冷硬。
一切細節(jié)都在無聲地宣告:她這次的回歸,與上一次截然不同。
藥剛上完,門外便傳來侍女恭敬的聲音:“王爺。”
珠簾輕響,謝凜走了進來。他已換下外出的大氅,一身墨色常服,更顯身形挺拔。他目光掃過常嬤嬤,常嬤嬤立刻會意,帶著侍女無聲退下,并細心地合上了房門。
室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宋聽禾下意識地攥緊了被角,垂下眼簾,不敢與他對視。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感激?恐懼?還是困惑?
謝凜走到床邊,并未坐下,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的視線在她依舊沒什么血色的唇瓣上停留片刻,然后落在了她放在錦被外、緊緊交握的手上——那雙瘦弱的手,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還疼?”他問,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宋聽禾輕輕搖頭,又立刻點頭,最后只是低聲道:“多謝王爺……救命之恩?!?/p>
謝凜似乎幾不可查地哼了一聲,像是嘲諷,又像是別的什么。他沒有回應她的感謝,反而從袖中取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小巧的錦盒,紫檀木質地,色澤沉黯。
他將錦盒放在她枕邊,動作隨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打開?!彼畹馈?/p>
宋聽禾遲疑地伸出手,指尖微顫地打開盒蓋。里面并非她預想中的珠寶首飾,而是一枚戒指。
戒指樣式古樸,材質似玉非玉,呈深沉的玄青色,戒面沒有任何雕飾,只在邊緣處嵌著一圈極細的、幾乎看不見的暗金紋路,觸手溫潤,卻透著一股內斂的寒意。
“戴上?!敝x凜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容拒絕。
宋聽禾依言,小心翼翼地將戒指套在自己左手的食指上。戒指的大小竟意外地合適,仿佛是為她量身定做。玄青的色澤襯得她蒼白的手指愈發(fā)脆弱,那圈暗金紋路在光線下偶爾流轉過一絲微芒。
“這是……”她忍不住抬頭看他,眼中滿是疑問。
“戴著它,”謝凜的目光落在戒指上,眸色深沉,“府中之人,見它如見本王?!?/p>
宋聽禾心頭巨震。
見它如見本王?
這枚看似不起眼的戒指,代表的是一種身份,一種權力,更是一種……庇護。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也是告訴整個王府,乃至告訴所有可能覬覦她、傷害她的人——她宋聽禾,是他謝凜明明白白護著的人。
他為何要這樣做?僅僅是因為宋家觸犯了他的威嚴?還是因為……“阿螢”?
無數(shù)的疑問再次涌上心頭,但這一次,心底深處那一直緊繃的弦,似乎悄然松動了一絲。她撫摸著指間那枚溫涼的古戒,一種前所未有的、復雜難言的情緒悄然滋生。
謝凜看著她低頭凝視戒指的模樣,纖細的脖頸彎出一道脆弱的弧度,與記憶中某個模糊的影像隱隱重疊。他眸色微暗,最終什么也沒解釋,只淡淡道:
“記住,你的命,是本王留下的?!?/p>
說完,他轉身離去。
宋聽禾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又低頭看向指間的玄青戒指。冰涼的觸感漸漸被體溫焐熱,仿佛與她融為一體。
她的命,是他留下的。
那么,從今往后,這條命,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