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日，兩人并肩坐在海邊礁石上，看落日熔金。哮天犬在不遠處追逐著浪花，它已經(jīng)學會自己去玩了，而不是一味地黏著它的主人。

海風輕柔，楊戩怔怔看著寸心無意間漏出的輕松的微笑，他像是想明白什么，轉(zhuǎn)頭望著遙遠的天際，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像在講述他人的故事：

“當年在天庭，我說母親是錯的……”他頓了頓，感受到身邊人瞬間的僵硬，繼續(xù)道:“是不得已，是假的。說與你……成親不是為了愛也是……我……怎么會是為了報恩就與一個不愛的人成親的人呢？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表達，我以為所有人都與母親父親般共用一顆心，什么都不需要明說……”

敖寸心捏著衣角的手指微微收緊，沒有回頭。

“我說……與嫦娥仙子有關的話語，雖有過些無知少年的綺夢私心，但更多的是王母耳目眾多，她需要一個我致命的把柄……我只能那般說。后來……”

寸心低聲道:“這些都與我……無關了?！?/p>

看著寸心走遠的背影，楊戩知道寸心已動搖了，她還是愛自己的，可自己需要再努力，他對著她的背影呢喃:“后來我已明白，仙子不過是我對母親，對妻子該有的想象，那不是愛 那只是得不到的想象，所以放不下，我早已明白，與她仙子除同僚外，再無旁的關系。”

海風將他的話吹散，又隨著一絲神力傳入寸心耳中，他知道寸心聽見了，只是不知道她還愿不愿意、信不信自己。

又一日，她替他換下舊繃帶，看到那些淡化的疤痕，還是閃過一絲心疼。

他忽然低聲道：“你被禁西?！俏冶疽?。但那時你已猜到我的部分計劃，王母已生疑心。將你囚于西海，縱是牢籠，亦是最安全的所在?！?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她:“至少，活著。我改天條亦是為你，寸心。”

他沒有懇求原諒，只是平靜地陳述著那些被歲月塵封的真相，將當年那些冰冷決絕的話語背后，隱藏的無奈、算計與……最深沉的保護，一點點剝開給她看。

敖寸心起初是抗拒的，她告訴自己不要再信他。

可那些解釋合情合理，與他后來的遭遇一一印證。她看著他如今清澈坦蕩的眼神，里面再無曾經(jīng)的隱忍與掙扎，只有一片歷經(jīng)千帆后的釋然與真誠。

她筑起的心防，在他這般潤物無聲的“瓦解”下，竟開始一點點松動、崩塌。

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會在他靠近時，心跳不再僅僅是因為憤怒或委屈；會在給他治傷時，下意識地輕一些；會在他與切磋、偶爾流露出與當年在灌江口一般無二的朗朗笑意時，怔忡出神；還會把自己出神摔倒，他及時抱住自己， 而自己竟然很……懷念，舍不得推開時——

她知道，她這輩子，怕是注定要栽在楊戩身上了。

這份認知讓她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可奈何的釋然。糾纏了千年，怨了千年，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心底最深處，那份最初的心動，從未真正死去。只是被太多的誤解、傷害和驕傲層層覆蓋。

如今，覆蓋其上的冰雪正在消融，露出底下依然滾燙的真心。

她嘆了口氣，看著正在笨拙地學著為她熬制補氣藥膳的楊戩，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隨即又迅速壓下，走過去，奪過他手中快燒干的藥罐。

“笨手笨腳，還是我來吧。”

語氣依舊帶著慣有的嗔怪，但那微微泛紅的耳根，和眼底深處那一抹重新燃起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軟星光，卻泄露了天機。

楊戩看著她忙碌的背影，目光溫柔，他知道，他的寸心，快要回來了。

直到那一日——沉香終于帶著眾人尋到此處，要敖寸心交出人人唾罵的前司法天神楊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