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頭像團燒紅的鐵，砸在北江一中的水泥地上，燙得能粘住鞋底。熱浪裹著粉筆灰的味道往鼻腔里鉆，教學樓里的自習聲弱得像蚊子叫，唯有三樓最西頭的男廁所，飄著股能凍住空氣的戾氣。

林望的校服領(lǐng)口被劉浩攥得發(fā)緊，布料勒著喉結(jié)，呼吸都帶著疼。

高個子男生的臉湊得極近，煙味混著汗臭撲過來：“趙磊被記過，是不是你告的狀？”

他沒抬頭，眼睫垂著，遮住眼底的冷。劉浩的拳頭又往眼前晃，他卻只覺得煩——像夏天夜里繞著燈飛的蚊子，嗡嗡叫著討人嫌。直到對方的手再用力，他才終于動了：側(cè)身、格腕、手肘撞向跟班的胸口，動作快得像道影子。

“嗷！”跟班蜷在地上，劉浩愣了半秒才反應(yīng)過來，揮拳又沖上來。林望迎著拳頭偏頭，指甲刮過對方的手背，趁他吃痛時扯住頭發(fā)，把人按進濕漉漉的洗手池。“咕?！甭暲铮麥愒趧⒑贫?，聲音比瓷磚還涼：“趙磊摸女生校服裙，我看見了。你想替他出頭？”

松開手時，劉浩咳得眼淚都出來了。林望擰開水龍頭，冷水拍在臉上，沖掉濺到的水珠。鏡子里的少年嘴角青了一塊，桃花眼空得像沒裝底的深潭。他扯了張皺巴巴的衛(wèi)生紙擦臉，推門走出廁所——陽光刺得他瞇眼，腳步下意識拐向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

天臺是他的避風港，只有這里的風，能吹走一點生活的臟。

天臺的風裹著熱浪，卻比教室里舒服。林望慣?？吭诒酬幍膲牵_邊堆著幾個空飲料瓶，剛要掏出耳機，卻頓住了——欄桿邊站著個人。

藍白校服裹著清瘦的肩，陽光落在他發(fā)梢，像鍍了層金。沈清風微微仰著頭，望著遠處的云，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欄桿，姿態(tài)松得像幅畫。

林望的眉頭瞬間皺緊。

年級第一、學生會主席，老師嘴里的“模范生天花板”，怎么會來這種地方？他該轉(zhuǎn)身走的，可腳步像被釘住了——沈清風的背影太扎眼，扎得他想起自己藏在陰影里的日子。

他往墻角縮了縮，塞進耳機，搖滾樂的鼓點震得耳膜發(fā)疼?？赡抗膺€是忍不住飄過去：沈清風的頭發(fā)被風吹得動，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連站著的姿勢都透著“好學生”的規(guī)整。

直到沈清風掏出手機，那規(guī)整碎了。

看清屏幕的瞬間，他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塌了點，嘴角的弧度沒了，連指尖都掐進了手機殼邊緣。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他沒接，直到自動掛斷，才輕輕嘆了口氣——那口氣很輕，混在風里，卻讓林望下意識關(guān)掉了音樂。

天臺靜下來，只有風的聲音。林望看著沈清風低頭的樣子，忽然覺得，這朵開在陽光下的花，好像也有蔫掉的時候。

語文課的鈴聲救了林望——他踩著鈴聲溜進教室，趴在最后一排的桌上，剛要閉眼，李老師的聲音就砸了過來：“今天起實行‘學習互助小組’，優(yōu)生帶后進生。”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里，林望的心沉了沉。果然，最后一個名字念出來時，他猛地抬頭：“林望，和沈清風一組?！?/p>

教室里瞬間靜得能聽見呼吸聲。有人倒抽冷氣，有人偷偷看他，眼神里明晃晃寫著“沈清風倒霉”。林望的手攥緊了校服下擺，剛要開口拒絕，前門就開了。

沈清風站在門口，額角沾著薄汗，手里還拿著作業(yè)本?！氨咐蠋煟疫t到了?！彼穆曇魷睾?，沒察覺教室里的詭異，路過林望座位時，連眼神都沒偏一下——仿佛林望只是個普通的桌椅。

林望的拒絕咽了回去。他看著沈清風坐在第二排，脊背挺得筆直，忽然覺得諷刺：天之驕子要帶“爛泥”，倒要看看誰先撐不住。

李老師開始講課，沈清風的筆記寫得認真，林望卻沒了睡意。他能感覺到，有根無形的線，一頭拴著沈清風，一頭纏在自己身上，勒得人難受。

下課鈴響，林望幾乎是跳起來的。他要趕緊離開這里，離開那些探究的目光，可剛走到后門，沈清風就擋住了他。

淡藍色的筆記本遞到眼前，封面上別著支銀筆，字跡透過紙背都能看出工整：“這是語文課重點，你先看，不懂的問我?！?/p>

周圍的聲音又沒了。林望垂著眼，盯著沈清風的手——指甲剪得整齊，指腹干凈，和他滿是薄繭的手完全不同。

幾秒后，他抬起手，輕輕撥開了沈清風的手腕。動作很輕，卻帶著十足的拒絕：“不需要?！?/p>

三個字落地，他繞開沈清風，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身后傳來“啪”的一聲，他沒回頭，卻知道是那本筆記本掉在了地上。

走廊盡頭的窗戶透進陽光，林望靠在墻上，摸出兜里皺巴巴的煙——沒點燃，只是捏在手里。他想起沈清風遞筆記本時的樣子，想起天臺上那個嘆氣的背影，忽然有點煩躁。

而教室里，沈清風蹲下身，撿起筆記本。指腹蹭過地上的灰塵，留下淺淡的灰印，他看著林望消失的方向，眉頭輕輕蹙起。

那雙總是平靜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疑問——

這個躲在陰影里的人，是真的怕光，還是從一開始，就不想被光找到？

人機001挖新坑，嘿嘿(?ˉ??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