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梧桐葉開始泛黃。校園里的生活按部就班，卻又充滿了細碎的波瀾。

“我不管，今天這頓火鍋必須吃！”

蘇雨晴雙手叉腰，站在宿舍中央，一副“不答應就別想清凈”的架勢，“為了慶祝我們溪溪同學首次讀書分享成功，并且——”她拖長了調(diào)子，促狹地眨眨眼，“疑似獲得了某位風云學長的精神認可！”

林溪正對著小鏡子，試圖把一縷不聽話的碎發(fā)別到耳后，聞言手一抖，頭發(fā)又掉了出來。她臉頰微熱，嗔怪地看了蘇雨晴一眼：“你別瞎說……他就是隨口一說?！?

“隨口一說也是說！”蘇雨晴湊過來，摟住她的肩膀，“而且，你知道我打聽到什么了嗎？陸星辰他們建筑系今天剛完成了一個大作業(yè)答辯，據(jù)說他又是最高分！周嶼跟我說，陸星辰答應請客，就在學校后門那家‘蜀香緣’，我們‘偶遇’一下去？”

“不去！”林溪想都沒想就拒絕，心跳卻漏了一拍。那種場合，光是想象就讓她頭皮發(fā)麻。

“哎呀，不是真的去湊桌，我們就坐旁邊吃我們的?！碧K雨晴晃著她，“順便讓你在放松的狀態(tài)下，‘自然’地觀察一下你那位‘理想主義’代言人嘛！有我在，你怕什么？”

最終，林溪還是在蘇雨晴的半拖半拽下，來到了人聲鼎沸的“蜀香緣”。紅油鍋底翻滾著誘人的香氣，辣椒與花椒的味道刺激著味蕾。她們選了個靠里的卡座，剛點完菜，就聽見門口一陣喧鬧。

陸星辰、周嶼，還有另外兩個男生說笑著走了進來。周嶼頂著一頭有些亂糟糟的頭發(fā)，戴著黑框眼鏡，身上是萬年不變的格子襯衫，正面無表情地吐槽：“陸星辰，你下次再在deadline前半小時才告訴我渲染引擎崩了，我就把你和你的模型一起打包扔進未名湖?！?

陸星辰笑著攬住他的肩，好脾氣地說：“是是是，周大佬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今晚肉管夠?！?

他們就在隔了不到兩張桌子的位置坐下了。林溪瞬間繃直了背，下意識地往陰影里縮了縮。蘇雨晴則興奮地朝她使眼色，用口型說：“看！多巧！”

火鍋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林溪卻有些食不知味。她能清晰地聽到那邊傳來的談笑聲，大多是另外兩個男生在說答辯時的趣事，陸星辰偶爾回應幾句，聲音帶著笑意，松弛而悅耳。周嶼則大部分時間在埋頭苦吃，偶爾毒舌地補一刀，精準又犀利。

“我說星辰，沈夢瑤剛才不是說要來嗎？”一個男生突然問道。

林溪夾著一片毛肚的手微微一頓。

陸星辰正往鍋里下蝦滑，聞言頭也沒抬，語氣隨意：“她臨時有事，不來了?！?

“可惜了，還以為能蹭頓更好的呢?！?

“這頓委屈你了？”周嶼推了推眼鏡，涼涼地說，“要不你現(xiàn)在去經(jīng)濟系樓下等著，看沈大小姐能不能賞臉帶你吃米其林？”

那男生立刻告饒：“周哥我錯了！這頓挺好！蜀香緣YYDS！”

眾人都笑了起來。陸星辰也笑著搖了搖頭，似乎對這類玩笑早已習慣。他拿起公勺，將煮好的蝦滑分到大家的碗里，動作自然。

蘇雨晴湊近林溪，壓低聲音：“聽見沒？沈夢瑤沒來！而且陸星辰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

林溪默默地把毛肚在油碟里蘸了蘸，沒有接話。她偷偷抬眼望過去，恰好看到陸星辰被熱氣熏得微微瞇起的眼睛，和那總是帶著恰到好處弧度的嘴角。他在這里，和他在講臺上、在泳池邊、在讀書會上，似乎都有些微的不同。少了幾分刻意維持的完美，多了幾分真實的煙火氣。

就在這時，周嶼似乎被辣到了，猛地咳嗽起來，抓起旁邊的冰啤酒灌了一大口。陸星辰順手把自己手邊那瓶沒開過的豆奶推了過去，語氣帶著戲謔：“不能吃辣就別逞強，又菜又愛玩?！?

周嶼嗆得滿臉通紅，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卻還是接過豆奶喝了起來。

這看似平常的互動，卻讓林溪微微怔住。原來……他也會這樣跟朋友打趣玩鬧。

“溪溪，你的牛肉卷！”蘇雨晴驚呼一聲。

林溪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筷子上夾著的牛肉卷已經(jīng)在紅湯里煮老了，她慌忙撈起來，手忙腳亂。

也許是她的動作有點大，也許是蘇雨晴那聲驚呼，陸星辰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了過來。隔著氤氳的火鍋蒸汽，他的視線在林溪臉上停頓了大概一秒，似乎認出了她，隨即露出了一個禮貌而略帶詢問的微笑，仿佛在說“好巧”。

林溪的心臟猛地一跳，像是被抓包的小偷，瞬間低下頭，耳朵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她恨不得把臉埋進碗里。

蘇雨晴在桌子底下用力踢了她一下，用氣聲說：“他看你了！他跟你笑了！你倒是表示一下??！”

表示什么？她現(xiàn)在連頭都不敢抬！

好在陸星辰并沒有過多關注，很快就被同伴的話題重新吸引了注意力。

這頓火鍋的后半段，林溪吃得魂不守舍。她偷偷觀察著那個方向，看他如何照顧同伴，如何接周嶼的毒舌，如何在朋友起哄時無奈又縱容地笑著。那個完美的、帶著距離感的陸星辰的形象，似乎被這火鍋的熱氣熏染得模糊了一些，露出了底下更鮮活、更真實的質地。

結賬離開時，林溪和蘇雨晴故意磨蹭了一會兒，等陸星辰那桌先走。走出火鍋店，晚風帶著涼意吹散了身上的火鍋味。

“怎么樣？有沒有覺得陸星辰接地氣了很多？”蘇雨晴挽著她的胳膊，興奮地問。

林溪輕輕“嗯”了一聲，看著遠處路燈下那幾個勾肩搭背、漸行漸遠的背影，其中那個最挺拔的，正側頭聽著身邊那個格子襯衫的男生說著什么，偶爾點頭。

是啊，他不再僅僅是那個泳池邊光芒四射的拯救者，也不僅僅是讀書會上一句高深點評的學長。他也會被朋友吐槽，會照顧不能吃辣的室友，會坐在嘈雜的火鍋店里，笑得毫無負擔。

這個發(fā)現(xiàn)，讓那個曾經(jīng)遙不可及的名字，似乎悄悄落下了一點真實的影子，落在她心間，帶著火鍋殘留的、暖烘烘的人間煙火氣。

隔著氤氳的蒸汽，偷偷看一眼，挺好。林溪想著，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了一個小小的、輕松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