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昌離在鬼門關(guān)前徘徊了三日。
這三日里,守拙齋的藥香濃得化不開。顧昭明幾乎不眠不休,銀針、藥石、內(nèi)力輪番上陣,與那刁鉆的“七日殤”苦苦相爭。蘇昌河守在外間,聽著內(nèi)室偶爾傳來的、弟弟因痛苦而壓抑的呻吟,每一刻都如同在油鍋里煎熬。他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周身氣息冷得能凍傷人,那雙眼睛里翻涌的,是足以焚毀一切的黑色烈焰。
直到第三日黃昏,顧昭明才帶著一身疲憊從內(nèi)室走出,臉色比平日更蒼白幾分,但眼神是緩和的。
“毒性暫時壓制住了,性命無虞。但經(jīng)脈受損太重,需長時間靜養(yǎng)?!彼曇粲行┥硢?,將一張寫滿注意事項的藥方遞給蘇昌河,“按時服藥,半年內(nèi)不可妄動真氣?!?/p>
蘇昌河接過藥方,那薄薄的紙張仿佛有千斤重。他看著顧昭明眼下的淡青,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終只深深吸了口氣,將所有翻騰的情緒壓回心底?!啊嘀x?!?/p>
顧昭明擺了擺手,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靜的暮色?!敖酉聛?,你待如何?”
蘇昌河眼神瞬間銳利如刀?!袄侠罴热怀隽耸郑銢]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他聲音冰冷,“暗河,該徹底清洗一遍了?!?/p>
“單憑你一人,即便加上蘇暮雨,抗衡整個暗河舊勢力,也非易事?!鳖櫿衙鬓D(zhuǎn)過身,目光清明地看著他,“你需要盟友,需要大勢?!?/p>
他走回書案前,鋪開紙張,研墨。動作依舊從容,卻帶著一種無形的決斷。
“朝中并非鐵板一塊。御史臺岑寂,為人剛正,曾多次彈劾影宗行事酷烈,與赤王過從甚密。他可為你爭取朝堂上的聲音。”他提筆,蘸墨,落筆如飛,字跡清峻挺拔,“江湖上,雪月城雖超然,但對其余正道門派仍有影響力。你可派人接觸,陳說利害,即便不能明面相助,亦可牽制赤王麾下其他江湖勢力?!?/p>
蘇昌河看著他書寫,心中震動。這些名字,這些關(guān)系網(wǎng),絕非一個普通隱士能輕易洞悉和調(diào)動的。江南顧家的底蘊,遠(yuǎn)比他想象的更深。
“最重要的是,”顧昭明放下筆,吹干墨跡,將幾封寫好的密信遞給他,“瑯琊王?!?/p>
蘇昌河瞳孔一縮?,樼鹜跏捔?,當(dāng)今圣上的親弟,在軍中威望極高,且素來與赤王蕭羽不和。
“瑯琊王與赤王素有嫌隙,且對影宗跋扈早已不滿。他需要一把藏在暗處的、足夠鋒利的刀,來剪除他明面上不便動手的障礙。而你,需要他這面大旗,來為你接下來的行動正名,至少,是默許?!鳖櫿衙髡Z氣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交易,“初次接觸,不必言明所有,只需讓他知道,暗河內(nèi)部將變,新的掌權(quán)者,愿與他合作,清除朝堂與江湖的某些‘毒瘤’?!?/p>
蘇昌河接過那幾封看似普通、實則重若千鈞的信箋。他明白,這是顧昭明為他鋪就的一條通往權(quán)力巔峰的、相對“干凈”一些的道路。不再是純粹的黑暗廝殺,而是摻雜了政治與利益的復(fù)雜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