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極北冰原,戰(zhàn)火如荼。
天火弒神陣自蒼穹倒懸而下,三十六根火柱貫通天地,把半壁夜空映成血色。天君立于陣眼,冕旒盡碎,長發(fā)亂舞,掌心雷火交織,狂笑不止。
"本座以神魂為祭,引三昧真火,焚盡極北!鳳族、狐族,皆為灰燼!"
火柱每落一分,冰原便塌陷百丈。狐軍與佛兵連連后退,折顏舊部死傷慘重。
鳳音抱著母親殘魂投來的火獄幻羽,跪在陣前,淚珠滾落即被蒸干。
"娘,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幻羽化作柔光,托起她面頰,母親的聲音輕若晚風:"阿音,娘的時間到了。把悲傷留給余生,把力量留給此刻。"
白真一把攥住她手腕,指節(jié)發(fā)白:"我替你入陣。九尾歸一,可封天火。"
鳳音抬眼,火光里,她看見他雪衣成灰、斷尾血涌,卻仍固執(zhí)擋在她前方。
"你若死,極北亦崩。冰火同源,缺一即潰。"她喃喃,淚中帶笑,"娘說得對,這是我和她的債,由我來還。"
白真眸色猩紅:"我說過,護你一世——"
"那就護我余生。"鳳音傾身,在他唇角落下輕吻,一觸即離,"別讓我連死都欠你。"
二
涅槃臺,設于陣眼正北。
鳳音割破掌心,以血繪陣,母親幻羽懸于中央,幽藍火魂一點點融入她體內。燃燈古佛率五百阿羅漢誦經(jīng),為她護持靈臺。
"阿音!"白真欲沖上臺,被白玄死死按住,"讓她去!你上去,陣火立刻爆!"
雪焰狐尾根根繃斷,白真跪倒在冰面,指甲抓出十道血痕。他第一次,眼睜睜看著她走向死亡,卻無能為力。
陣眼中央,天君察覺涅槃之力,怒喝揮雷,火柱化作雷龍,直撲高臺。
"來得正好!"鳳音抬手,火羽劍劈空,劍光化作萬丈火凰,與雷龍纏斗。同時,她腳下涅槃陣轟然亮起——
母女血脈,徹底融合!
轟——
火柱倒卷,天君被反噬之力震得口吐金血,踉蹌跪地。陣紋逆轉,弒神陣的火焰開始吞噬布陣者自身。
"不可能!本座的神魂——"他嘶吼,卻被火舌卷住四肢,一寸寸拖入陣心。
鳳音亦被火浪吞沒,身影瞬間透明。最后一刻,她回眸,望向冰原盡頭那道雪色身影,淚光在火里閃成星子——
"白真,活下去——"
三
涅槃火沖天而起,化作赤金火蓮,層層綻開。蓮心處,天君神魂寸寸成灰,而鳳音與母親的殘魂,亦在火光中重疊、消散。
"不!!"白真嘶聲,九尾齊齊斷裂,雪焰化霧,他撲向火蓮,卻只抓住一片飄落的火羽。
火羽落在他掌心,化作溫熱的血珠,像她的淚。
轟——
火蓮凋零,天火熄滅。蒼穹重現(xiàn)星月,冰原寂靜無聲。
眾兵停戈,戰(zhàn)場一片死寂。雷將見天君隕落,紛紛跪地請降;鬼門失去真火支撐,被燃燈佛火封印。
大勝,卻無歡呼。
白真跪在焦黑冰面,捧著那枚火羽,雪發(fā)散亂,像一座被風雪吞沒的孤冢。
四
燃燈低嘆,指尖佛光照向火羽:"涅槃并非終結,而是新生。她與你冰火同源,精魂已化火種,沉睡極北。待春雷響,桃花開,她自會歸來。"
白真抬首,眼底血絲縱橫,聲音嘶啞:"多久?"
"也許一年,也許百載。執(zhí)念不滅,終有歸期。"
白真緩緩起身,把火羽按入心口。那里,冰與火本同源的印記,仍在跳動。
他望向茫茫焦土,輕聲——
"極北無春,我便為她種十里桃花;冰原無雷,我便替她喚四季驚雷。"
"一年等不到,就百年;百年等不到,就千年。"
"阿音,你守人間煙火,我守你歸途。"
五
三個月后,極北深處。
冰火長城向東三百里,一片焦黑的廢墟上,竟真的冒出新芽。赤金枝椏,冰晶葉片,每開一花,便發(fā)出輕微笑聲,像少女在風里歌唱。
白真每日來此,以自身靈力灌溉。第八十一日,第一朵桃花盛放,花蕊竟凝成一枚小小的火羽,輕輕貼上他冰白的唇。
他顫聲問:"阿音?"
花瓣顫了顫,沒有回答,卻有溫熱的露珠滾落,落在他掌心,像偷偷落下的淚。
白真合上眼,擁花入懷。
"沒關系,我等你。"
——等你涅槃歸來,與我并肩,看三界煙火,守一世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