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楓是被生物鐘準時喚醒的。

多年的打工生涯讓他習(xí)慣了早起。窗外剛泛起魚肚白，他輕手輕腳地走出次臥，公寓里一片寂靜，蘇蔓的主臥房門緊閉。

他習(xí)慣性地想去廚房弄點簡單的早餐，走到那片光潔如新的開放式廚房前，卻再次感到了無所適從。想起昨晚尋找泡面的經(jīng)歷，他打消了自己動手的念頭，決定等蘇蔓的“二十四小時待命廚師”。他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翻看著手機上關(guān)于“云憩”項目的一些資料。

不知過了多久，主臥的門開了。

蘇蔓走了出來。她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色職業(yè)套裝，妝容精致，頭發(fā)一絲不茍，與昨晚穿著睡袍的慵懶形象判若兩人。她看到坐在客廳的林楓，腳步微頓，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訝異，似乎沒料到他起得這么早。

“早。”林楓站起身，打了個招呼。

“早?！碧K蔓恢復(fù)淡然，走向廚房的中島臺，拿起上面的一個平板電腦，快速操作了幾下，“早餐想吃什么？廚師十分鐘內(nèi)可以準備好?！?/p>

“都可以，簡單點就行?！绷謼鲗嵲诓幌朐贋椤俺允裁础边@種問題耗費心神。

蘇蔓在平板上點了幾下，然后從嵌入式冰箱里拿出一瓶依云礦泉水，小口喝著，目光落在林楓身上那件他自已帶來的、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舊T恤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最終什么也沒說。

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兩人像是被迫合租的陌生人，因為一份奇怪的合約被捆綁在同一空間。

“昨晚休息得怎么樣？”林楓試圖找個話題，打破沉默。

“還好。”蘇蔓的回答簡短疏離，她放下水瓶，看向他，“關(guān)于‘云憩’項目，趙偉那邊不會輕易罷休。你今天去公司，重點不是推進設(shè)計，而是穩(wěn)住團隊，尤其是那幾個資歷較深的設(shè)計師。他們更認趙偉?！?/p>

話題瞬間被拉回工作，帶著上司對下屬布置任務(wù)的意味。

“我明白?！绷謼鼽c頭。

“另外，”蘇蔓補充道，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規(guī)則，“以后在公司，除非必要場合，我們只是上下級。這一點，希望你時刻牢記。”

林楓心中一凜，隨即了然。這是在明確劃清界限，防止酒會上那種可能引起懷疑的“過度”互動再次發(fā)生。

“當然，蘇總?！彼麖纳迫缌鞯馗淖兞朔Q呼。

這時，門鈴輕響，廚師到了。一位穿著白色廚師服的中年男人提著新鮮的食材走了進來，恭敬地向蘇蔓問好后，便熟練地在廚房里忙碌起來。

不一會兒，兩份擺盤精致的早餐端了上來。林楓面前的是煎鱈魚配蘆筍和溫泉蛋，而蘇蔓的則是一碗看起來清淡無比的燕麥粥和一小份水果。

林楓看著自己盤中堪稱藝術(shù)品的早餐，又看看蘇蔓那份簡單到近乎寡淡的食物，忍不住問：“你就吃這么點？”

蘇蔓拿起銀勺，動作優(yōu)雅：“保持清醒和效率需要，過多的碳水會讓人思維遲鈍?！?/p>

林楓無言以對。他默默拿起刀叉，品嘗著鮮嫩的鱈魚，味道無可挑剔，但他卻莫名懷念起街角早餐店那熱氣騰騰、油香四溢的豆?jié){油條。

用餐過程安靜得只剩下餐具輕微的碰撞聲。

飯后，蘇蔓拿起手包：“司機在樓下，你可以搭我的車去公司?！?/p>

林楓想起昨晚關(guān)于“時間成本”和“效率”的論調(diào)，以及剛剛在公司要劃清界限的提醒，搖了搖頭：“不用了，蘇總。我習(xí)慣坐地鐵，時間可控，也不會堵車?！?/p>

蘇蔓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隨你?！闭f完，她便踩著高跟鞋，身影利落地消失在電梯口。

林楓獨自站在空曠的客廳里，空氣中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冷冽香水味。他深吸一口氣，回到次臥，換上了另一套蘇蔓為他準備的、價格不菲但讓他感覺并不自在的西裝。

當他走出這棟豪華公寓，匯入早高峰擠地鐵的人流中時，周圍嘈雜的喧囂和熟悉的擁擠感，反而讓他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松弛了一些。

他清楚地知道，從他踏上地鐵的那一刻起，他與蘇蔓在那個公寓里短暫的、尷尬的“同居”時光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他需要面對的，是另一個戰(zhàn)場——蘇尚集團設(shè)計中心，以及那里等待著他的、來自趙偉和其背后勢力的明槍暗箭。

而他和蘇蔓之間，那一條被清晰劃下的“上下級”界限，也讓這份始于交易的復(fù)雜關(guān)系，變得更加微妙和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