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的鐘聲敲過三響,馮燦才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她不僅穿越成了《少年白馬醉春風(fēng)》里最不討喜的女配玥卿,還面臨著攻略葉鼎之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系統(tǒng),你真會挑時間?!彼龑χ諝庑÷曕止?。
眼前簡陋的草廬隱在寒山寺后山的竹林里,秋風(fēng)掃過,竹葉沙沙作響。馮燦,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玥卿,提著一個食盒,站在竹林邊緣躊躇不前。
按照原著劇情,此時的葉鼎之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天啟城搶親失敗,心愛的易文君被迫嫁入皇宮,而他自己則隱居在此,等待著天外天執(zhí)行下一步計劃——將易文君帶出天啟,送到他身邊。
這正是最糟糕的時間點。葉鼎之心中已裝滿了易文君,哪有半點空隙留給別人?
“不管了,死就死吧。”玥卿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向草廬走去。
她剛靠近草廬十步之內(nèi),一道凌厲的掌風(fēng)撲面而來,若非她及時側(cè)身避開,恐怕要被擊飛數(shù)丈。
“滾?!?/p>
草廬門未開,里面?zhèn)鱽肀涞穆曇簟?/p>
玥卿握緊食盒手柄,指節(jié)泛白。按照原主的性子,此刻定會反唇相譏,但她不是原來的玥卿,她是馮燦,一個連吵架都會先臉紅的內(nèi)向姑娘。
“葉公子,我?guī)Я怂佚S...是寒山寺今日特制的...”她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怯意。
門內(nèi)沉默片刻,隨后草廬的門被猛地拉開。
葉鼎之站在門口,一身素白長衫,墨發(fā)未束,隨風(fēng)飄揚。他面容俊美卻冷若冰霜,眼神銳利如刀,直直刺向玥卿。
“你又想玩什么把戲?”他冷笑,“前日才說我‘癡心妄想,自不量力’,今日就送來素齋?玥大小姐的善變,葉某實在佩服?!?/p>
玥卿心頭一緊。系統(tǒng)給她的記憶并不完整,她竟不知原主前幾日才羞辱過葉鼎之。這下麻煩了。
“我...”她低下頭,聲音更輕,“前日是我不對,言語冒犯,還請葉公子見諒?!?/p>
葉鼎之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眼神更加警惕:“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玥卿將食盒輕輕放在門前石臺上:“沒什么目的,只是覺得...覺得葉公子在此清修,飲食或有不便。我這就走?!?/p>
她不敢多留,轉(zhuǎn)身快步離開,直到走出很遠,才敢回頭看一眼。
葉鼎之仍站在草廬門口,目光沉沉地望著石臺上的食盒,最終沒有碰它,轉(zhuǎn)身回了草廬。
——
接下來的日子,玥卿每天都去草廬送食物。
有時是簡單的素齋,有時是山下買的糕點,她總是將食盒放在石臺上,輕輕叩門示意,然后迅速離開,不多說一句話。
葉鼎之從未當(dāng)面接受過,但第二天,她總能取回空了的食盒。
這微小的進展,讓玥卿心生希望。
直到那個雨天。
秋雨淅瀝,寒意刺骨。玥卿撐著油紙傘,提著食盒踏過泥濘的山路,來到草廬前。今日的食盒里不僅有食物,還有一件她親手縫制的披風(fēng)。
葉鼎之正站在草廬屋檐下,望著雨幕出神。見到玥卿,他眉頭微皺:“雨天何必前來?”
玥卿淺淺一笑:“答應(yīng)了每日送飯,自然不能食言?!?/p>
她將食盒遞過去,這次沒有放在石臺上,而是直接遞到葉鼎之面前。
葉鼎之沒有接,目光落在她濕了半邊的衣袖上:“為何執(zhí)著于此?”
玥卿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因為我需要攻略你”這樣的話。她垂下眼簾,輕聲道:“我知葉公子心中有人,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見你一人獨居此地,難免孤寂,若能有個說說話的人,或許日子不會那么難熬?!?/p>
這話說得真誠,連她自己都有些感動。葉鼎之眼神微動,似乎也有所觸動。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葉兄,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玥卿猛地回頭,只見一個身著青衫,腰掛酒壺的年輕男子站在雨中,卻片雨不沾身,顯然內(nèi)力深厚。他眉眼含笑,氣質(zhì)灑脫,正是原著中大名鼎鼎的百里東君。
葉鼎之見到好友,面色稍霽:“你怎么來了?”
百里東君走近,打量了一下玥卿,眼神了然:“原來玥大小姐在此,難怪葉兄這些日子都不見蹤影?!?/p>
玥卿心中警鈴大作。在原著中,百里東君眼光毒辣,最擅識人,若是被他看出破綻...
“百里公子?!彼⑽⑿卸Y,努力維持原主的人設(shè),“我只是盡地主之誼,照應(yīng)葉公子罷了?!?/p>
百里東君挑眉:“玥大小姐何時變得如此體貼入微了?”
葉鼎之也看向她,眼神重新變得審視。
玥卿心中一緊,知道再待下去只會更加糟糕,便將食盒塞到葉鼎之手中:“東西送到,我先告辭了?!?/p>
她轉(zhuǎn)身欲走,卻被百里東君叫?。骸扒衣+h大小姐,葉兄心有所屬,你應(yīng)當(dāng)知曉。何必自討沒趣?”
這話說得直白刺人,玥卿臉色一白。按照原主性格,此刻定會反唇相譏,但她只是抿了抿唇,輕聲道:“多謝百里公子提醒,我心中有數(shù)。”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入雨中。
走出很遠,她才敢回頭,隱約見草廬前兩人仍在交談。百里東君拍著葉鼎之的肩膀,似在勸說什么。
那一瞬間,孤獨感如潮水般涌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既要維持一個不屬于自己的人格,又要完成一個幾乎不可能的任務(wù),沒有人可以傾訴,沒有人可以依靠。
雨水混著淚水滑落臉頰。
——
自那日后,玥卿三天沒有去草廬。
一方面是不知如何面對百里東君的質(zhì)疑,另一方面,她也需要時間思考對策。
系統(tǒng)給她的任務(wù)期限是一年,若一年內(nèi)無法讓葉鼎之對她產(chǎn)生好感,她將被抹殺。而如今三個月過去,葉鼎之對她的態(tài)度依舊冷淡。
第四天,玥卿終于鼓起勇氣再次前往草廬。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
然而剛到草廬前,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草廬周圍有明顯的打斗痕跡,竹子上有深深的刀劍刻痕,地上還有點血跡。
葉鼎之受傷了?
玥卿心頭一緊,快步上前叩門:“葉公子?你在里面嗎?”
門內(nèi)沒有回應(yīng)。
“葉公子?你還好嗎?”她提高聲音,更加用力地敲門。
依然沒有回應(yīng)。
擔(dān)憂戰(zhàn)勝了恐懼,玥卿一把推開門。草廬內(nèi)陳設(shè)簡陋,葉鼎之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嘴唇干裂,顯然在發(fā)高燒。他的左肩纏著繃帶,仍有血跡滲出。
“葉公子!”玥卿沖到床邊,伸手探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她心驚。
葉鼎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到是她,眉頭緊皺:“出去...”
“你發(fā)燒了,傷口可能感染了?!鲍h卿不顧他的反對,輕輕解開他肩上的繃帶。
傷口很深,邊緣紅腫,確實已經(jīng)感染。
“必須清理傷口,重新上藥?!鲍h卿起身,準備去打水。
手腕突然被抓住。葉鼎之雖然虛弱,但手勁依然很大:“不必你管?!?/p>
玥卿看著他固執(zhí)的眼神,不知哪來的勇氣,脫口而出:“你若死在這里,還怎么見易文君?”
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住了。
葉卿之眼神驟冷:“你果然知道文君的事?!?/p>
玥卿心中暗叫不好,原主本就知道天外天的計劃,但她作為穿越者,知道的遠比原主多得多。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道:“我不僅知道她,還知道天外天即將行動,會將易姑娘帶出天啟,送到你身邊?!?/p>
葉鼎之猛地坐起,不顧肩上的傷痛,死死盯著她:“你說什么?”
“但我必須告訴你,這個計劃不會成功?!鲍h卿直視他的眼睛,“易文君不會跟你走?!?/p>
這是原著中的劇情,易文君最終選擇留在皇宮,沒有跟葉鼎之離開。
葉鼎之眼神驟變,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到底知道什么?誰派你來的?”
玥卿被掐得呼吸困難,卻倔強地不肯移開視線:“我若是要害你,何必等你重傷才來?早就該趁你之危了。”
葉鼎之手上的力道稍松,但仍未完全放開她。
玥卿繼續(xù)道:“我只是...不想看你越陷越深,最終徒留遺憾?!?/p>
這話半真半假。她確實不想看他走向原著中的悲劇結(jié)局,但更重要的,是她要完成任務(wù),活下去。
葉鼎之盯著她看了許久,終于松開手,頹然靠回床頭:“你走吧?!?/p>
玥卿揉了揉被掐紅的脖子,堅定搖頭:“不行,你的傷還沒處理?!?/p>
她不顧葉鼎之的反對,打來清水,為他清理傷口,敷上帶來的傷藥。整個過程,葉鼎之始終閉著眼,不再看她,也不再說話。
直到她為他重新包扎好傷口,準備離開時,他才突然開口:
“為何關(guān)心我的死活?”
玥卿站在門口,背對著他,輕聲道:“或許是因為,我知你心中苦楚,卻仍不愿放棄的樣子,像極了...曾經(jīng)的我自己。”
這句話出自真心。曾經(jīng)的馮燦,也是一個固執(zhí)地守著無望暗戀的女孩。
她輕輕帶上門,離開了草廬。
門內(nèi),葉鼎之睜開眼,望著門口方向,眼神復(fù)雜。
——
自那日后,葉鼎之對玥卿的態(tài)度稍有緩和。
雖然依舊冷淡,但至少不再趕她走,也會接受她送來的食物和藥物。
玥卿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種微妙的平衡,每日送完飯就離開,不多做停留,也不多言。
直到有一天,她來到草廬時,發(fā)現(xiàn)葉鼎之不在。
她心中一驚,擔(dān)心他又遭遇不測。正要四處尋找,卻見他從竹林深處走來,手中提著一壺酒。
見到她,葉鼎之腳步微頓,隨后繼續(xù)走來。
“今日帶了桂花糕,是山下新開的鋪子買的?!鲍h卿將食盒放在石臺上,準備像往常一樣離開。
“留下吧?!比~鼎之突然開口。
玥卿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葉鼎之在石臺旁坐下,打開食盒,取出里面的桂花糕,又拿出兩個酒杯,斟滿酒。
“陪我喝一杯?!彼麑⑵渲幸槐频将h卿面前。
玥卿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在他對面坐下。
兩人沉默地對飲。酒很烈,玥卿只抿了一小口就覺得喉嚨火辣,忍不住咳嗽起來。
葉鼎之看著她的窘態(tài),嘴角微微上揚:“不會喝酒?”
“不太會?!鲍h卿老實回答。
“那便少吃酒,多吃糕?!彼麑⒐鸹ǜ馔媲巴屏送?。
這細微的體貼讓玥卿心頭一暖。三個月了,這是葉鼎之第一次對她表現(xiàn)出些許溫情。
“你的傷...好些了嗎?”她輕聲問。
葉鼎之點頭:“多謝你的藥?!?/p>
又是一陣沉默,只有風(fēng)吹竹葉的沙沙聲。
“那日你說的話...”葉鼎之突然開口,目光銳利地看向她,“關(guān)于文君的...”
玥卿心中一緊,知道重點來了。
“你如何知道天外天的計劃?又為何說文君不會跟我走?”
玥卿握緊酒杯,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她不能透露系統(tǒng)和穿越的事,但可以借用原著知識。
“我自有消息來源?!彼苤鼐洼p,“至于易姑娘...她性子柔弱,又已為人母,怎會輕易拋下一切與你離開?”
葉鼎之眼神一暗:“你不了解文君?!?/p>
“我或許不了解她,但我了解人性?!鲍h卿鼓起勇氣直視他,“葉公子,若易姑娘真心愿與你相守,當(dāng)初就不會答應(yīng)入宮?!?/p>
這話刺痛了葉鼎之,他猛地放下酒杯,眼神驟冷:“你懂什么?”
“我懂一廂情愿的滋味?!鲍h卿輕聲說,“懂愛而不得的痛苦,懂明知無望卻仍不愿放手的執(zhí)著?!?/p>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真摯的情感。葉鼎之怔怔地看著她,一時無言。
玥卿繼續(xù)道:“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一個不可能實現(xiàn)的夢,錯過身邊可能的幸福。”
這話已近乎表白。葉鼎之何等聰明,自然聽出了弦外之音。他沉默良久,方才開口:
“玥卿,我們不是一路人。”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在頭上,玥卿心中刺痛,卻強裝鎮(zhèn)定:“我知道?!?/p>
“那為何還要...”
“因為情之所鐘,身不由己?!彼а劭此壑兴鉃囦?,“就像你對易姑娘一樣?!?/p>
葉鼎之愣住了,似乎從未想過玥卿會如此直白地表達情感,也從未想過有人會與他有相似的感受。
他張了張嘴,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只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那天玥卿離開時,葉鼎之破天荒地送她到竹林邊緣。
“明日...”他頓了頓,“明日不必送糕點了,太破費?!?/p>
玥卿心中一陣失落,卻聽他繼續(xù)道:“若得空,帶些寒山寺的素齋便好。”
這一絲關(guān)心讓玥卿重新燃起希望。她點點頭,淺淺一笑:“好?!?/p>
轉(zhuǎn)身離去時,她聽見腦中系統(tǒng)久違的提示音:
【葉鼎之好感度+10,當(dāng)前好感度25/100】
玥卿腳步一頓,心中涌起復(fù)雜的情緒。三個月,才25點好感度,前路依然漫長。
但至少,這是一個開始。
寒山寺的鐘聲再次響起,悠遠綿長,如同她在這個世界不確定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