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庭辰的轉變,始于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雨夜。
在李欲將他送的所有禮物悉數(shù)寄回的一周后,陸庭辰在一次商業(yè)酒會上心不在焉。容卿琰就站在不遠處,與幾位資深律師談笑風生,知性而優(yōu)雅。若是往常,他的目光一定會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可此刻,他腦海里反復閃現(xiàn)的,卻是李欲在酒吧那晚淚眼朦朧地說“十年了,他眼里從來沒有我”時,那破碎的神情。
他提前離場,鬼使神差地將車開到了李欲公司樓下。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或許只是想確認她是否安好。晚上十點,寫字樓里依舊燈火通明,然后,他在淅瀝的雨幕中,看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李欲沒有打傘,正站在路邊試圖攔車,單薄的身體在初秋的寒雨中微微發(fā)抖,臉頰帶著不正常的潮紅。
一股莫名的沖動讓他立刻將車停在她面前,快速下車,甚至顧不上繞到副駕為她開門。“李欲!”他喚道,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她抬起頭,雨水順著發(fā)絲滑落,眼神在認出他時,從一瞬間的恍惚迅速變?yōu)槭桦x。“陸少?!彼穆曇羯硢。罢媲?。”
“上車,我送你?!彼撓挛餮b外套,想為她披上,卻被她輕輕側身避開。那個微小的動作,像一根針,刺了他一下。
“不麻煩陸少了,我叫的車快到了?!彼瘟嘶问謾C,屏幕卻一片漆黑,沒電了。一陣冷風吹來,她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隨即是一陣壓抑的咳嗽。
陸庭辰不由分說,上前一步,一手接過她沉重的電腦包,另一只手堅定而輕柔地攬住她的肩膀,半扶半擁地將她帶向副駕駛?!澳惆l(fā)燒了?!彼恼Z氣不容置疑,觸碰到她手臂滾燙溫度的瞬間,他的心也跟著揪緊了。
李欲似乎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順從地坐進車里,將頭靠在冰涼的玻璃窗上,閉上了眼睛。
車內(nèi)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沉默,只有雨刷器規(guī)律劃動的聲音和兩人交錯的呼吸聲。陸庭辰透過后視鏡看著她蒼白的側臉,沒有了往日那種明艷逼人的活力,此刻的她像一朵被雨水打蔫了的花,脆弱得讓他心頭莫名發(fā)緊。他默默調(diào)高了空調(diào)溫度。
“為什么……”他頓了頓,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為什么要把所有東西都退回來?”這個問題在他心里盤桓了一周,像一塊石頭堵著。
李欲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笑了,那笑聲帶著病中的虛弱和一種徹底放下的釋然?!耙驗椴幌朐僮云燮廴肆?。陸庭辰,十年了,我累了。守著那些你隨手給出的東西,就好像守著一個虛假的夢?,F(xiàn)在,夢該醒了?!?/p>
車子在一個長長的紅燈前停下,城市斑斕的霓虹透過被雨水模糊的車窗,在她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陸庭辰望著她,記憶中那些被他忽略或視為理所當然的畫面,此刻無比清晰地翻涌上來——
他想起二十二歲生日那天,她笨拙地捧著親手做的、有些歪斜的蛋糕,在朋友們的起哄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想起有一次他隨口夸了她做的醒酒湯好喝,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只要他喝醉,無論多晚,她都會出現(xiàn),端著一碗溫熱的湯;想起無數(shù)次,他因為追逐容卿琰而爽約或忽視她,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受傷,隨即又強撐起的、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知道嗎,”他喉結滾動,聲音不自覺地低沉下來,“其實我一直記得你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
李欲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帶著一絲訝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