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安年站在院子門口,目送葉氏與連翹相偕走遠(yuǎn),唇邊掛著極淺淡的笑,被落日的余暉映襯著,竟生出幾分寂寥。
此生,無論多好的女子,他都只能辜負(fù)了啊……
關(guān)上院門,沐安年抬頭便迎上一張似笑非笑的臉,眉長目深,慣穿的黑底繡瑞獸的寬大綢袍,華貴的與周圍的景象格格不入。
“看來沐大夫很受歡迎啊…”那妖斜斜的靠在門廊的柱子上,姿態(tài)閑適,懶洋洋的一副剛睡醒的模樣,也不知佇立了多久。
“問蒼兄也不遑多讓啊…”沐安年輕嗤一聲,徑直進(jìn)了屋。前些日子天天來打聽、替他做媒的還少了?還好意思說他呢!
妖主殿下略一側(cè)頭,臉上表情微妙,竟然打趣他,這人還真真是膽子見長啊!
“你……”問蒼伸手,拉住了沐安年的揚起的衣袖,沐安年略帶不耐的回過頭,視線只停留在衣袖上的那只手上,不肯往上移上分寸。
“何事?”沐安年用力扯了扯,卻扯不回來,來回幾遍,心中便有些惱了,這妖是誠心想等他笑話嗎?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問蒼兄,晚上是你來做飯嗎?你拉住我做甚?”
問蒼不說話,拉住他衣袖的手也未放開,沉靜的眸子直勾勾的望進(jìn)沐安年惱羞成怒的眼瞳當(dāng)中。沐安年心中有些許不自在,瞪著那妖的眼神便愈加兇悍,好像想掩飾些什么他不愿的事情。
問蒼從沐安年的眼中看出些以前在他眼中從沒看過的莫名情緒,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他不該懂得那些情緒。
“沒事,就是發(fā)現(xiàn)沐大夫這身皮囊也還是不錯的。”問蒼輕飄飄的放開了他的衣袖,負(fù)手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氣質(zhì)雍容。
“有毛病吧你!”沐安年抽回衣袖,在身上搓了搓,惡狠狠罵了一句,隨后垂下眼,斂去了所有情緒,轉(zhuǎn)身的時候顯得有些慌忙,“我去做飯了?!?/p>
吃飯的時候,兩人都沉默著,氣氛有些沉悶,沐安年兀自扒著飯,該夾菜就夾菜,完全把那妖當(dāng)成了透明人。沐安年也不知道他自己在氣什么,就是感覺胸口憋悶著,總之看到那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就來氣,好像沒什么事情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嗷嗷嗷…”
“吼吼吼…”
院門被推開,蹬蹬蹬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沐大夫!沐大夫!”
沐安年聽到門口的響動,放下筷子,走到門口一看,小黑熊的嘴巴里咬著一只兔子,小狐貍的嘴巴里咬著一只花雞,兩個小妖精正歡快的在那里蹦達(dá)著,濕漉漉的黑眼珠子巴巴的望著沐安年,把‘獵物’放到沐安年腳邊,討好的蹭蹭蹭著。
他們聽到沐安年說要把他們趕走,急于表現(xiàn)自己是能干的兩個小妖精蹬蹬蹬就去獵了兩只獵物,“嗷嗷嗷,沐大夫你不要趕我們走,我們可以抓兔子,也可以抓雞。”
沐安年看到那雞和那兔子,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把那被咬斷脖子的花雞提起來一看,“你你你…你們?nèi)ツ睦镒サ模∈遣皇侨e人家偷的!”
“嗷嗚,不不不…不是偷的,這雞是它自己倒霉跑出來撞到我的。”桑白越說越小聲,好吧,這就是他去雞籠子里拖出來的。
沐安年胸口一起一伏的,他今年是惹上什么穢物了嗎?
一個拿喬的老妖怪!兩個見天兒惹事的小妖怪!
一個一個的,能讓他省心一些嗎?
“沐大夫,有看見我家雞嗎?”人未到,聲先到,嘹亮的那一嗓子,把小狐貍嚇得瑟縮了一下,沐安年暗道不好,怎么是她家的雞,迅速提溜起兩只小妖精往問蒼懷里一塞。
“你帶這兩個家伙去后院躲躲,這里交給我來處理。”
妖主殿下嫌惡的一皺眉,“為什么?”兩個小家伙在妖主殿下懷里顫抖,比起妖主殿下,他們更愿意去面對那個女人好么!
“快去快去!”沐安年推搡著他往后院去,“你是不曉得那女人嘴巴的厲害,白的能讓她說成黑的。”
見他不情不愿的往后院走去之后,沐安年把那兩只贓物往院子里一扔,去開了門。
“嫂子,什么事?。俊?/p>
“這不是丟了一只雞,過來找的,我順著地上的血跡追來的,看到在你家門口斷了的,也不曉得被什么畜生拖了去的,我隔壁家劉嫂子也丟了一頭兔子,都養(yǎng)了五六年了,這些個畜生要是讓我瞧了見,非得扒了它們的皮不可?!蹦菋D人邊說邊往院子瞅,看到院子里躺在地上的那雞,表情頓時就是那么一變,“哎喲喂,這不就是我家雞嗎!我養(yǎng)著生蛋的母雞啊,一天能下兩蛋呢!這死畜生喂!”
“什么,嫂子,你是你家的雞??!”沐安年表示很驚訝,又是一臉的痛惜,“這…這…真是太該死了?!?/p>
那婦人一臉的狠狠,哭天搶地的叫著,“沐大夫喂,可瞧見是哪頭畜生咬死的了嗎?我可就指望著這兩只雞下的蛋來換些錢,這可讓我可怎么活啊!”
“這,這我剛巧在吃飯,也沒瞧見是什么東西呢,可能是溜走了吧?!便灏材隄M臉的不好意思,好像這事真的跟他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似的。
“沐大夫,你家不是養(yǎng)了一只狐貍崽子和一頭熊崽子嗎?”
沐安年默默擦了一把汗,精明的女人真不好惹,“那兩個也不是我家養(yǎng)的,從山里頭跑出來的,我只是看它們可憐給他一點吃的,平時也不在我這兒?!?/p>
“以前我哪里有丟過雞啊,保準(zhǔn)是它們拖走的,其它畜生就拖進(jìn)山了,哪還能讓我尋到,可憐我那只生蛋的母雞唉!一天能生兩個蛋呢!這可損失了多少銀錢??!”
沐安年本就理虧在先,可不想多做口舌,就問道:“這…嫂子,那你看看這雞要多少錢,我給你買下吧?!?/p>
那婦人一看有戲,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一拍大腿就開始嚎叫,“哎呦喂,這雞可是留來生蛋的哎呦喂!平時哪里舍得這樣糟蹋啊,我自己省著吃,也要給它吃好的米糠啊,我平日里的生計就全靠這只雞了啊,怎么好好的就被咬死了呢!家里那一窩雞蛋還等著它孵呢,現(xiàn)在全沒了,這可叫我們孤兒寡母的怎么活下去啊!”
這婦人原名叫王翠花,年紀(jì)三十出頭,二十六歲死的丈夫,帶著一個女兒獨自過活,在村子里名聲也不太好,為人潑辣又和同村子里的幾個男人有染。
沐安年曉得她是在作戲想要訛錢,三分真七分假,死了一只雞比她相公死了的時候還要傷心,可那小狐貍把她家雞咬死了是事實,沐安年也不想賴著,照她這樣子嚎下去,沒準(zhǔn)一會兒全村都曉得她家死了一只雞了。
“嫂子,這雞死了也不能復(fù)生,你節(jié)哀一些,這樣,我算你三十文錢,這只雞我便買了?!比囊呀?jīng)相當(dāng)于他半個月的支出了,就是他買活的會下蛋的母雞也可以買三四只了。
王翠花一聽有三十文,也不嚎了,精明勁兒立顯,“不行,這雞我養(yǎng)了五六年了,怎么說也不止這個數(shù),不過我們都同村這么多年了,這樣五十文我就賣給你?!?/p>
沐安年一聽就氣樂呵了,“嫂子,咱也就不說一些傷和氣的話了,我想你也曉得這母雞的價格在鎮(zhèn)上子也只要八九文一只,三十文一只死雞,已經(jīng)是頂天的價格了?!?/p>
王翠花一聽就不樂意了,她覺得她自己是占理的,“沐大夫你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么會花三十文買一只死雞,你的畜生弄死我會下蛋的雞,我要五十文怎么了?沐大夫你又不是拿不出,我的雞能下蛋,下的蛋又能生雞,生的雞又能生蛋,我只要五十文,不過分吧!這事兒我占理,就是找村長他們來說我也不怕你?。 ?/p>
沐安年真是氣都不打一處來,怎么有這么不講理的女人,“嫂子,你要五十文,我沒有,三十文,你若不賣那便算了,拿著你的雞去找別人賣去吧?!?/p>
“沐大夫,虧你還是秀才呢!怎么一點道理也不講啊,看我是個婦道人家又死了當(dāng)家的你好欺負(fù)是吧!我的雞都已經(jīng)被咬死了,你還想賴賬嗎!你是想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嗎???!老天啊!我真是活不下去了啊!當(dāng)家的啊,你要是在泉下有知,你就睜眼看看吧,看我們孤兒寡母是怎么樣被欺負(fù)的??!啊,當(dāng)家的啊,你走的時候怎么不把我一起帶上啊,留我一個人在這里受苦??!”王翠花講著講著就聲淚俱下了,那哭嚎抽噎的聲音響的幾里路外都可以聽見了。像這種撒潑打滾似的女人,沐安年是半點辦法也沒了,想著等她把村長他們都引來之后,再一起解決這事。
“你若是想去地下陪他,吾可以送你一程?!钡统燎謇涞穆曇綦[隱帶著肅殺之氣,在沐安年背后響起,沐安年驀的心神一緊,殺人這種事,他知道對這妖來說不過是頭點地的事,簡單的很!
不就是一只雞么喂!
(這章夠肥美了吧!哎呀呀,我都沒有收到長評的,實在好心塞!不想寫了!哼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