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詞叫作做賊心虛,大概說的就是現(xiàn)在的我。
蘇巖林歡歡,你過來。
他對我輕輕招手,清清淡淡的語氣,像春天路過湖面的風。
風又路過我心上,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漣漪又被風撫平,映出我有點局促不安的眼睛。
我站在原地猶豫著要不要過去。
蘇巖林歡歡,你過來。
他又對我招了招手,清清淡淡的語氣里,這次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嘆息。
我心里一動,這次沒有猶豫走進他家的院子,走到他跟前。他坐在院子中間一株高大茂盛的梧桐樹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握著一本我看不懂的英文書。
我看著他的眼睛說
林歡歡蘇巖,這次真不是我的錯,是林予先動的手。
蘇巖所以你還手了?
林歡歡嗯。
蘇巖我不是和你說過,你不可以和他……
林歡歡可是蘇巖,我不還手會被他打死的。我還不想死,我想要長命百歲。
蘇巖神情一頓,眼睛里生出幾分憐惜。我看得真切。
林歡歡林予說,今天如果我敢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就讓我去陰曹地府見我短命的媽媽。
我沒有夸張林予的行為,他真的恨不得打死我。我慶幸這么多年過去了,林予終于被酒精拖垮了身子。近幾年,他打我的頻率有所下降。
大概是力不從心。當然,這其中我敢于拼死反抗的勇氣也起到了不少作用。
林予是我的監(jiān)護人。生物學上,他就是在十七年前提供x染色體的男人。
我的媽媽死于難產。
自認為情種的林予視我為殺人犯。自記事起,我聽得最頻繁的一-句話便是:
林予該死的東西,你從出生就害死了你媽,現(xiàn)在你又想氣死我是不是!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掃把星!
他暴跳如雷,像個小丑。
他也用行動證明他所言非虛。
從小到大他就沒有對我仁慈過。我好像就是他養(yǎng)的一只牲口,非打即罵。
我茍延殘喘。
如果這些年沒有蘇巖,我可能真的會死在林予手里。
我倒不是很在乎林予對我的所作所為,反正我也同樣痛恨著他,也恨不得他死在酒精里
我很是鄙視林予這種只會怨天尤人的男人。
蘇巖還很痛么?
蘇巖抬手輕輕觸碰我額頭和嘴角的淤青,眉心皺起,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蘇巖進去吧,我給你擦點藥。
我搖搖頭,
林歡歡我出門的時候已經處理過了。
蘇巖以后他再動手,你就跑,不要和他硬碰硬。
蘇巖的這些話重復了很多年。
從他十四歲重復到二十四歲
他十四歲那年成了我倒霉的鄰居,每天都會聽到同一出大戲在隔壁院子上演。
男人的怒吼和小女孩的尖叫聲交織成的高分貝噪音足以摧毀另一個家庭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
果然,不久蘇巖的父母就想盡辦法把家搬到了街那頭。據說當時費了不少人力和財力。
不過,比起這些身外之物,躲避瘟疫般可怕的鄰居是不二選。
蘇家不再和林家是鄰居,可是蘇巖卻被林歡歡給纏住了。
或許,我可以換個委婉體面的說辭。因為當時蘇巖說的是
蘇巖如果你爸爸再打你,你就跑。
我嗚咽著問
林歡歡我能跑到哪里去?他抓到我還是會打我的
蘇巖你就跑到街那頭,跑到我家來,我可以保護你!
林歡歡真的么?我可以去你家?你會保護我?你真的可以保護我?
我胡亂擦著眼淚,連用了四個問號。彼時七歲的我已經很會察言觀色,只要他點頭,往后的日子里我就決定賴上他。蘇巖重重地點頭
蘇巖嗯!
后來我才知道,蘇巖的爸爸媽媽都是鎮(zhèn)里吃“官飯”的人物,林予不敢輕易招惹。
我也得幸有了一個可以短暫逃離林予的避難所。
七歲的我被林予打怕了,被他用死字威脅怕了,小小年紀就對死亡有了很深切的恐懼。
我又不放心地問蘇巖
林歡歡你可以保護我多久?
十四歲的蘇巖拍著單薄的胸膛答道
蘇巖我可以保護你到一百歲。
我仰著頭看他,他白皙漂亮的臉龐被鍍上美麗潔白的陽光,像天使一樣。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暗暗下決心,一定要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