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的婚嫁之禮后,潤玉每天昏睡的時(shí)間越來越長,清醒的時(shí)刻也越短。清澈瞳孔中是模糊了的靜水閑云,指尖再也觸不得了山光日暖。鄺露的面容變得不真切,他急切的伸出手,渴望描繪那清麗的模樣,指下卻是一片的空然。
鄺露只靜靜的守在那合眼清絕的人身旁,手下溫?zé)岬挠|覺似是他唯一醒著的證據(jù)。
山間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她居于幽幽深山,耳邊淙淙的水流,就像是歲月流淌的聲音,是她心上人生命流逝的象征。
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水,將山水洗的一派青蒙的顏色。那雨落到屋檐,發(fā)出了滴滴的聲響,順著竹檐滑下,生出了不大不小的水花。濕意入骨,讓靜靜坐著的姑娘抬頭望去,素來清亮的瞳孔蒙上了一層水霧,辨不清神情。
只見那姑娘緩緩起身,似是茫然的將手伸出窗外,呆滯了許久才堪堪收回,望向床上的人時(shí),唇邊勾起了一絲淺笑,卻也壓不下內(nèi)心的苦澀。
她撐著腦袋,目光從未離開那人俊朗的眉眼,細(xì)細(xì)的將他在心尖刻畫了一遍又一遍。手輕撫這潤玉的面龐,溫軟細(xì)語,喃喃的說著什么。
鄺露“陛下,山間下起了小雨。一片灰蒙蒙的?!?/p>
鄺露“雨水涼的很,讓我不由得打了個(gè)寒顫。”
鄺露“我忘了,陛下如今聽不清我說話了,也看不清。”
鄺露“等天晴了,我們?nèi)ヌ硇t炭棉衣。陛下說過養(yǎng)我的,可不能嫌我麻煩。陛下喜歡什么顏色的衣服呢?也對,自然是白色,畢竟穿著那樣好看?!?/p>
……
絕美的女子碎碎的念著,忽而頓住,俯下身,朱唇覆在了男子的唇上?,摑櫟臏I水落到男子的臉頰,漸漸的滑下,埋入頸中。床上的人輕微的動作,星眸微微睜開,入眼的便是姑娘模糊的面龐。
他隱約的看到鄺露笑著,雖不真切,可腦海中跳出的便是那努力的笑容以及眼角暈開的凄涼,他不喜她這樣,倒是寧愿姑娘大哭一番,狠狠的罵自己一頓。可他的露兒,是倔強(qiáng)的。
潤玉“是起雨……了嗎?”
干澀的聲音顯著無力,低啞暗沉,恍若蒙上塵土的明珠。只這一句話,卻幾乎用了潤玉一半的力氣。
鄺露正了正神色,將潤玉輕輕的扶起靠在床榻上,聲音柔的不像話,
鄺露“對啊,起雨了?!?/p>
沙沙的聲響震的耳膜有些疼痛,潤玉聽不清鄺露說了什么,卻仍泰然的淺淺的笑了。他將姑娘拉過,抵在自己的胸膛前,隱約的感覺到姑娘松軟的墨發(fā),通身的清然,不知是記憶還是真實(shí)。
潤玉“人生猶如踏水行舟,有些人因?yàn)槟切┎坏靡训淖咦咄M?,彼岸已然越遠(yuǎn)?!?/p>
潤玉“露兒,我的路還未走完,答應(yīng)我,替我走下去。”
字字句句從胸腔中擠出,疼的發(fā)麻,潤玉頭腦越來越沉重,卻強(qiáng)忍著,只為聽那姑娘的一句回應(yīng)。
鄺露“好?!?/p>
她用平常的語調(diào)回了句,溫柔卻多了一絲輕顫。
面上顯現(xiàn)了極大的笑意,似是聽到了鄺露的回答。
她低著頭傾聽那人心臟的跳動,胸膛的微微聳動,是潤玉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和安然。鄺露睜著眼睛,忍著,強(qiáng)按下要脫眶而出的淚水。她怕那人不放心,怕他走的不安心。
潤玉 “露兒,你的紅衣甚美?!?/p>
他指尖穿過鄺露的青絲,一遍一遍的摩挲著,
潤玉“真好,那樣的露兒……”
聲音變得極淡,低沉了下去,只余雨聲淅瀝,風(fēng)卷云殘。
耳邊低垂的是那人的手,姑娘只是猛地的握住,一雙眼眸猶若一潭死水,了無生氣。她拼命的想要抓住,可是抓不住。
雨勢漸大,朦朧的似能湮沒那一方小小的竹屋。隱約中,似是見到一雙人影相擁,仙人綽約,恍若一場大夢無痕,醒來轉(zhuǎn)瞬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