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溫晁像是咬到了什么,露出極其可怕的神情,把包子扔了出去,尖叫道:“我不吃肉!我不吃!我不吃!不吃肉!”
溫逐流又遞了一個,道:“這個不是肉的?!?/p>
溫晁道:“我要找我爹,什么時候才能回我爹那兒!”
溫逐流道:“照這個速度,還有兩日?!?/p>
他說話非常實誠,絕不夸張,絕不作假,這實誠卻讓溫晁痛苦萬分,啞聲道:“兩天?兩天?!你看看現(xiàn)在的我,是什么樣子?再多等兩天,我又會是什么樣子?!沒用的東西!”
溫逐流豁然站起,溫晁嚇得一縮,以為他想一個人逃跑,忽的知道害怕了。所有的護(hù)衛(wèi)都一個一個慘死在他面前,只有這個溫逐流,是他最后的仰仗,連忙改口道:“不不不,溫逐流、溫大哥!你別走,你不能拋下我,只要你帶我回我爹身邊,我讓他把你升成最上等的客卿!不不不,你救了我,你就是我大哥,我讓他認(rèn)你進(jìn)本宗!今后你就是我大哥!”
溫逐流凝視著樓梯的方向,道:“不必?!?/p>
不光他聽到了,藍(lán)忘機、藍(lán)千傾和江澄都聽到了。驛站的樓梯那邊傳來的,一下一下的腳步聲。
有個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踩著臺階,走上樓來。
溫晁遍布燒傷的臉?biāo)查g褪去了原本過剩的血色,他顫抖著從斗篷里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仿佛害怕過度,想要掩耳盜鈴地靠遮住眼睛保護(hù)自己。而這雙手掌,竟然是光禿禿的,一根手指都沒有!
咚、咚、咚。
那個人慢慢地走上樓來,一身黑衣,身形纖長,腰間一管笛子,負(fù)手而行。
屋頂上的藍(lán)忘機和江澄雙雙把手壓在了劍柄上,江澄的左手握住了藍(lán)千傾的右手,似乎在無聲的說:“別怕。”
然而,等到那個人悠悠地走上了樓梯,微笑著回過頭后,看到了那張明俊面容的藍(lán)忘機,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藍(lán)忘機的嘴唇地顫了顫,無聲地念了兩個字。江澄幾乎當(dāng)場就站了起來。
是魏無羨。
可是,除了那張臉,這個人從頭到腳,沒有一點像原來的那個魏無羨。
魏無羨分明是一個神采飛揚、明俊逼人的少年,眼角眉梢盡是笑意,從來不肯好好走路。
而這個人,周身籠罩著一股冷冽的陰郁之氣,俊美卻蒼白,笑意含森然。
藍(lán)千傾呼吸一滯,她最擔(dān)心的事情果然發(fā)生了。魏無羨在夷陵失蹤,又出現(xiàn)在那么鬼氣森森的地方,除了夷陵的亂葬崗,根本不用另作他想!
眼前所見景象太出乎人的意料,再加上屋內(nèi)形勢未定,不可輕舉妄動打草驚蛇,縱使屋頂上的三人都震驚無比,卻都沒有貿(mào)然沖進(jìn)去,只是把頭壓得更低、離瓦縫更近了。
屋內(nèi),一身黑衣的魏無羨徐徐轉(zhuǎn)身,和顏悅色地道:“真巧,又遇到你們了?!?/p>
溫晁遮著自己的臉,已經(jīng)只剩下氣音了:“溫逐流……溫逐流!”
聞聲,魏無羨慢慢彎起了眼睛和嘴角,道:“都這么多天了,你還以為叫他有用嗎?”
他朝這邊走了幾步,踢到了腳邊一個白生生的東西,低頭一看,正是溫晁剛才扔出去的肉包子。
魏無羨道:“怎么,挑食?”
溫晁從凳子上倒了下來。
他一邊鬼哭狼嚎,一邊用沒有十指的雙手在地上爬動,拖地的黑斗篷順著下身滑落,露出了他的兩條腿。
這兩條腿像是累贅的擺設(shè)一樣掛在他身下,纏滿了繃帶,異常纖細(xì)。由于他劇烈的動作,繃帶之間拉出縫隙,露出了里面還掛著鮮紅血絲和肉絲的森森白骨。
他腿上的肉,竟然都被生生剮了下來。
空蕩蕩的驛站里回蕩著溫晁尖銳的叫聲。魏無羨恍若未聞,輕掀衣擺,在另一張桌子上坐了下來,搖了搖頭,道:“別的肉都吃不下了?自己的腿,有那么好吃嗎?”
聞言,屋頂上的三人眼中都閃過一絲寒意。
魏無羨居然讓溫晁自己吃了自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