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忘機在外言語極少,就連在清談會上論法問道,也只有別人向他提問、發(fā)出挑戰(zhàn),他才言簡意賅地回答,惜字如金,直擊要點,完勝旁人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雄辯,除此以外,幾乎從不主動發(fā)聲。是以金光善被他打斷,驚訝之情遠遠大于不快。但畢竟是篡改原話、添油加醋被人當眾拆臺,微覺尷尬。好在他沒尷尬多久,金光瑤便立刻來為他救場了,訝然道:“是嗎?哎,那天魏公子氣勢洶洶闖上金麟臺,說了太多話,一句比一句石破天驚,可能是說了些意思差不多的話,我也記不得了。”
他的記性比藍忘機只好不差,聶明玦一聽便知他在故意裝糊涂,微微皺眉。金光善則順著臺階下,道:“不錯,反正他就是一直都態(tài)度囂張狂妄就是了?!?/p>
一名家主道:“其實我早就想說了。這魏無羨雖然在射日之征中有些功勞,但比他有功勞的客卿多了去了,沒見過哪個像他這樣自以為了不起的。說句不好聽的他畢竟是個家仆之子。一個家仆之子,怎能如此囂張?”
他說到“家仆之子”,自然有人聯(lián)想到堂上還站著一個“娼妓之子”,金光瑤分明注意到了這些并無好意的目光,卻依舊笑容完美,半點不墜。眾人紛紛開始隨大流表示不滿:
“金宗主讓魏嬰上呈陰虎符,原本也是好意,怕他駕馭不了,釀成大禍。他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誰都覬覦他的法寶嗎?可笑,要說法寶,誰家沒有幾件鎮(zhèn)家之寶?!?/p>
“我一開始就覺得他修鬼道遲早會修出問題的,看!殺性已經(jīng)開始暴露了,為了幾條溫狗濫殺我們這邊的人……”
這時,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插了進來:“不是濫殺吧?”
藍忘機原本似乎已進入萬物不聞的空禪之境,聞聲一動,抬眼望去。說話的是一名姿容姣好的年輕女子,侍立在一位家主身側(cè),這格格不入的一句一出,立刻遭到了附近修士們的群起而攻之:“你這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似乎被嚇到了,更小心地道:“不……我沒有別的意思,諸位不必如此激動。我只是覺得‘濫殺’這個詞不太妥當?!?/p>
另一人唾沫橫飛道:“有什么不妥當?shù)模课簾o羨從射日之征起就濫殺成性,你能否認嗎?”
那女子努力辯解道:“射日之爭是戰(zhàn)場,戰(zhàn)場之上,豈非人人都算濫殺?我們現(xiàn)在就事論事,說他濫殺,我真的覺得不算。畢竟事出有因,如果真是那幾名督工虐待俘虜,殺害了溫寧,這就不叫濫殺,叫報仇……”
一人激憤道:“你太可笑了!難道還要說他殺咱們的人有理了?難道你還要贊揚這是義舉?”
一人嗤之以鼻,道:“那幾名督工有沒有做這些事還不知道呢,又沒人親眼看見。”
“是啊,活下來的督工都說他們絕對沒有虐待戰(zhàn)俘,溫寧是自己不小心從山崖上摔下來摔死的。他們還好心幫溫寧收斂了尸骨埋了他,誰知道反而遭到這樣的報復。真令人心寒!”
那女子道:“其他督工害怕被追究虐待俘虜和殺人的責任,當然一口咬定他是自己摔下來的……”
忽然,一人冷笑道:“你不用再狡辯了,心中有鬼之人的說辭,我們不樂意聽?!?/p>
那女子漲紅了臉,揚聲道:“你說清楚,什么叫心中有鬼?”
那人道:“不用說,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們也都清楚。當初屠戮玄武洞底他撩了撩你就死心塌地了?到現(xiàn)在還為他強詞奪理,顛倒黑白。呵,女人就是女人?!?/p>
昔年魏無羨屠戮玄武洞底救美一事也充當過一段時間的風流談資,是以不少人立刻恍然大悟,原來這年輕女子就是那個“綿綿”。
立即有人嘀咕道:“我就說,難怪這么巴巴地給魏無羨說話……”
綿綿氣道:“什么強詞奪理、顛倒黑白?我就事論事而已,又關(guān)我是女人什么事?講道理講不過,就用別的東西攻擊我嗎?”
有人譏笑道:“嘖嘖嘖,說得真是清清白白,你心都長得是偏的,還談什么就事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