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西天的最后一抹晚霞已經(jīng)融進冥冥的暮色之中,天色逐漸暗下來了。
四周的群山,呈現(xiàn)出青黛色的輪廓,暮色漸濃,大地一片混沌迷茫。
這宛如一首交響曲的尾音,優(yōu)美極了。
但卻漸漸地歸于岑寂,無聲,引起洛心中無窮的感喟。
給妖界的黃昏鋪上一層感人肺腑的詩意。
“大漠孤煙直,湘水落日圓?!?/p>
洛懷著悲涼的心情,邁著沉重的腳步,靜靜地離開了這黃昏的邊界。
天色暗黑,紅月如血,空中紅月正圓,?紅光璀璨。
如夢似幻,好不真實。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風沙沙聲似吹落了什么。
回頭時,一個清秀的白衣女子亭立在于身后不遠處十丈之內(nèi)。
她淚眼婆淼,情緒激動,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心里想說的話,反而問了一句:“為什么?”
洛微愣,凝眸,沉默著沒有回答。
錦繡的聲音有些激動,她往前走了幾步,停下,問:“為什么殺我?”
風依然莎莎做響,吹落黃昏的枯葉。
洛微微轉頭:“你從那片梅林出來之時,便已失去了生命。”
錦繡很激動:“為何?”
“孤,也是在那夜才曉得!”頓了頓,看了錦繡一眼,他揮袖轉身,繼續(xù)道:“命脈妖星乃界脈自古以來就孕育而出的一種神物。它的宿命為宿主成大道者之路的一個輔助品,千年之前一場叛變,孤流落人界,玉妃玉也追隨本君而去。有玉妃玉在的地方妖星就在。所以它也下界了,只是這妖星入凡來,染了塵毒,意識修了一絲靈,不愿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甚至上億年的等待需要它的主人,生命卻只有那么一霎那。
它的原形就是那一株火紅梅花,只是你遇見了她,這是緣。
你若不曾去哪,未曾與她相遇,你還是你的錦繡,它還是它的命脈妖星。雖然已經(jīng)交換,你表面成了它,它成了你。你只是一個替代品,你終不是命脈妖星。而你對孤毫無用處。所以那次孤進階才會在生死中掙扎,憑一人之力承受根本就沒人能承受的銷毀?!?/p>
“原來是因為那株梅花,所以我才遇見了你?!彼椭^呢喃著。
腦中已經(jīng)回想起那片梅林,那片晶瑩剔透瞬間消失的梅花瓣……
遇見你,愛上你,我并不后悔……
時間很靜,靜得錦繡的心有一大堆的問題,知他不喜多言便撿了個問題問道:“你喜歡過我?”
他依然淡淡的,不帶任何一絲的情感,眸光平靜如水:“不喜?!?/p>
“我挺喜歡你的!”她身子猛然一怔,慌張?zhí)е^:“那她會死嗎?”
洛轉身掃了她一眼,淡道:“她將受到違背宿命的譴責,當然她永世都將沉淪地獄?!?/p>
言罷,他抬手接住了從眼前飛落的枯葉,看著那葉迷茫的問道:“無意義的宿命反抗又有何用?不過是換了另一種活法,能逃得過宿命?”
錦繡很驚訝,自在他的口中說出來那么冷那么淡,仿佛他并不在乎生死般。
可難得他也有迷惑的時候,但這些她并不關心。
但她最想說的那句終是開不了口,見他轉身正要走時,她急了,慌忙叫住他。
他微微停下身子,淡淡的問:“嗯?”
她微微低頭,紅暈染顏,嬌麗唯美。
她張了張口,欲說還休,如此反復幾次。
終還是期待而認真的問道:“王爺,你對錦繡當真無愛?”
這一句她想說很久,但一直都只在心里默問自己。
他回答得很干脆:“不曾?!?/p>
他回答的那么干脆,又那么的絕情,沒有一絲的情意。
深怕再問下去她的心會狠狠的滴血。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輕言:“原來如此,錦繡謝王爺給過錦繡那么美好的過程?!?/p>
我曾以為,你傷害我,我便不愛你。
縱使如此,我還是喜歡你呢。
“夫君!”
有美人奔入他懷中,他未有準備,直被撲倒于地。
錦繡心中一緊,但那美人側過臉,唇無意間滑過他的臉頰。
錦繡只覺心中郁悶,怨妒至極:“是她!夕瑤?!?/p>
她穿著紅色襦裙,頭上梳著美人髻,髻上戴著的蛇骨簪,輕描畫眉,微點絳唇。
衣袂飄渺,出塵絕世。
鳳丹朱染過指甲櫻紅纖長,美如白玉的手在他的唇上撫動。
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愛妃?!?/p>
“夫君,今夜我們馬上又要成親了,你讓我驗驗身唄。”
她抓緊他的手,一字一字輕輕地,他的眼神漸漸柔和下來,后來越來越明亮,看著她,充滿了一種欲念。
他神色一變,吟片刻,微微一笑道:“依你。”
他翻了上來,手伸向她的臉,如同捧著寶玉般憐惜。
她的身體,在他的懷里如同寶藏般。
她的靡靡之音,婉轉而動聽。
與錦繡相比,錦繡只覺自己的是鬼哭狼嚎,她看到他的神色滿眼的憐愛。
再回想時,他的眼眸從未對她溫柔過,一切的溫柔都只是她的錯覺罷了。
錦繡,忽地想起欲愛中他癡癡地呼喚著愛妃這兩字。
此時想罷,他從不曾納她為妃過,那會兒不過是她自認為王爺寵幸便是妃了。
她心中如利刃般絞疼,袖中的手無意識得抓緊了裙子。
自望風寺開始到死亡,不過短短二十來天卻結束了這一生。
而對于他,只是生命中的一個小插曲。
他的存在于明朝,于錦繡,于眾人,都只是一段小插曲,似從未有過,但卻真實的存在過。
于他懷里的人,卻是一生的存在。
“如果有來生,我不愿與你相識了?!?/p>
她轉身淚已隨風飛落,心刺痛著離開。
一身素色白衣,蒼涼飄飄蕩蕩,越飄越遠,直到飄里清水河畔。
她轉身淚已隨風飛落,心刺痛著離開。
一身素色白衣,蒼涼飄飄蕩蕩,越飄越遠,直到飄里清水河畔。
忽聽鐵鏈抖動的聲音,錦繡迷迷糊糊一看,一個黑衣人,一個白衣人拖著鐵鏈飛來。
“啊!”
嚇得錦繡直跑向清水河畔,她想若他看到必會救了她。
那黑白無常緊隨而來,一揮鏈子便將錦繡鎖在鏈中。
她絕望的看著那抹偉岸身影,他擁著美人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確定他是真的看到他了,真真切切的。
黑白無常與他互行了一君子禮,說了聲:“黑白無常勾魂,反抗者則誅。”直接拖著錦繡離開了。
不知道走了多長,也不知道又勾了多少鬼才將鎖魂鏈串滿,眾人才來到一座山下。
鬼門大開,陰差無數(shù),錦繡隨著一排排的鬼挨著進了去。
閻羅殿前,錦繡看到一個高臺之上坐著一個人,穿著大紅袍子,頭戴王帽,山羊胡子,樣貌英朗,身材魁梧。
高臺之下坐著數(shù)三十六個黑袍子著裝一樣的人,樣貌看不到。
沒等她反應過來,旁邊的黑白鬼說:“閻君殿下,這個鬼,只剩一縷魂了?!?/p>
這時閻王旁邊的判官看了看錦繡翻開生死薄,看看生前有什么罪時,只淡淡道:“即是孤魂鬼,何必貪欲情!即是孤魂鬼,何必曉天機。閻君殿下,此女,當入煉獄千年。”
閻王急忙看了看他遞過來的本子,面色生寒,說:“馬面君,速將此女打入煉獄?!?/p>
說罷,向錦繡扔來一個黑色牌子,咣當一聲落在錦繡面前。
錦繡撿起牌子,正面寫著她的名,北面則是兩個大字“罪鬼?!?/p>
她想了想這一生并沒有殺人放火?。?/p>
百思不得其解間,便被馬面一鏈子拖去了。
錦繡想了想無數(shù)個可能,最終還是想起了那雪白雪白的人影說的話:“吾入人獄,你,她,必墜煉獄千年,方入人獄。從此,你,我,她三者猶受萬世之輪,又日夜將會夢到這大世一生。洗清罪孽,入歸墟!”
“一個替代品,吾給汝生的機會,汝不要,非要死亡?!?/p>
“若走了,便是生。汝偏不走,非要死亡?!?/p>
替代品,那又如何了。
可她確實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不是嗎?
煉獄千年,人獄千年。
她終于可入輪回,終于脫身于那日夜抵受極度的痛苦。
但她卻忘了生命之中最重要的那一段插曲,只覺心里空空的。
煉獄的火陰差說是為了洗滌和凈化靈魂的。它比人在世上所能忍受的痛楚更為劇烈。
然,人獄,確是疾苦的,比那世上還要越加痛苦萬分。
活人從未見過,從未感覺過,亦沒法想象的痛苦是真,但錦繡總覺得不是那么簡單。
路過忘川河,寒梅幽香卷來,她定定瞧向河中,有血衣飄蕩,那女子一張臉美艷至極,額前卻潰爛得血肉模糊。
她心中一急,忙回眼,急急走。
也不知何故惶恐與不安,將人道牌子遞給了陰差,忙喝了孟婆湯,去了輪回道。
她再無任何波瀾,如一張白紙跟隨著眾幽魂而去。
這一生,花非花,霧非霧,都與來世再無關聯(lián)。
來世,生而為人。
又是那般命運,誰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