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瑤九幽陰靈，諸天神魔。

以我血軀，奉為犧牲。

三生七世，永墮閻羅。

只為情故，雖死不悔。

水綠色的衣裳迎著剛猛的勁風(fēng)，迎著誅仙劍霸道毫不留情的劍鋒，她手背上滿是道道血痕，殷紅的血順著指縫淌下，沾濕綠羅裙。

碧瑤小凡，你不要怕，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碧瑤站在橋上，聽著不遠(yuǎn)處茶寮中說書先生口中那段關(guān)于魔教妖女和正派少年的愛恨情仇。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聽著那個已被掩埋塵封，或者永不開啟的故事?；蛟S當(dāng)初相逢就是一場錯誤，也或許在得到的那一刻就意味著失去。

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準(zhǔn)備好失去什么。越是真心想回護著的，卻往往事與愿違。

聽著那個有關(guān)傷心花和燒火棍的故事，她不由潸然淚下，淚水順著清眸淌下，打濕了面紗。

碧瑤張小凡，你怎么那么傻，我犧牲自己的性命是為了讓你活下去，而不是讓你折磨自己整整十年……

小豆丁“姐姐，姐姐，你為什么哭了？是不是心里苦？”

奶聲奶氣的聲音從碧瑤腰部傳來，她垂眸就看見一個頭扎小辮的小豆丁吃著一串糖葫蘆，正傻傻的望著她。

碧瑤“乖，姐姐不苦。”

碧瑤伸手摸了摸小豆丁光滑細(xì)膩的臉蛋，她的目光悠遠(yuǎn)，再次定格在那望著絢爛煙火綻放的黑衣男子身上。

小豆丁“姐姐……？”

小豆丁乖乖讓她摸，眼神清澈見底。

碧瑤不再看那小豆丁，只一雙眸子緊緊鎖定和陸雪琪說著什么的鬼厲，她的聲音輕而縹緲，不知是在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碧瑤“我不苦，因為真正的苦，是在人的心里?！?/p>

煙花的絢爛美麗總是讓人留戀不已，可這種美，散的卻也很快，最后徒留一輪清冷的月華，靜靜懸掛在高天之上。

鬼厲和陸雪琪并肩走在前面，碧瑤在他們身后默默跟著，她想上去說一聲，

碧瑤“嘿，傻小子，還記得我么？”

卻在邁出步子的一剎，硬生生停住。

或許，這也是一種近鄉(xiāng)情怯吧。她凝望著鬼厲，看他同陸雪琪告別，看他一個人蕭索的背影融進黑壓壓的夜色之中。

她怔了怔，忽然邁開步子，手上傷心花幽芒綻放，在寂靜的夜里美得驚魂動魄。

鐺！

長劍出鞘，帶著絕對的殺意直襲碧瑤的面門，她一驚，身體的反應(yīng)比頭腦更快，只見她輕巧的旋身，巧妙的躲開那凌厲的一劍！

雪衣翩然飛舞，陸雪琪精致的臉上布滿寒霜，持劍而立，冷冷的盯著碧瑤道，

陸雪琪“為什么跟蹤我們？”

碧瑤“呵，真是好笑，你憑什么說我跟蹤你？”

碧瑤拔出腰上防身用的匕首，對著陸雪琪巧言笑兮，

碧瑤“這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能走為什么我不能？”

陸雪琪“方才你一直在我們后面?！?/p>

陸雪琪冰冷的道，她的眼中滿是冷意，

陸雪琪“你有什么目的?！?/p>

碧瑤“我有什么目的關(guān)你什么事呀？”

碧瑤笑嘻嘻道，她看著陸雪琪想了想，狀似苦惱的道，

碧瑤“如果說真有什么目的，那就是我想和你搶張小凡?！?/p>

陸雪琪“你！”

陸雪琪眉峰蹙起，剛說一個字，卻見那蒙著面的女子縱身一躍，飛離出她的視線。

她的心一沉，月色如今太暗，她根本沒有看清那女子長相，只是說話行事風(fēng)格，都與那個人太像了……

月色，冰涼如水。

碧瑤披著外衣站在窗邊，她抬眸凝望著天邊一輪明月，輕輕哼著歌謠，

碧瑤“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嚴(yán)霜九月中，送我出遠(yuǎn)郊……”

另一處，鬼厲雙手負(fù)立，抬眼靜靜凝望著一輪凄清的月，低低笑起來，聲音低沉又蒼涼，

鬼厲“碧瑤，你是不是怪我沒有保護好你，所以才躲著不見我?！?/p>

翌日。

三月的天，草長鶯飛。

碧瑤走出客棧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淅淅瀝瀝的飄起了鵝毛細(xì)雨。

她撐著油紙傘，在雨中，看著煙霧繚繞的河陽城。

半把油紙傘，蒙著輕紗的面容，只露出一雙靈動地幽幽清眸。一襲水綠羅裙，聘聘婷婷，映襯著江山如畫。

她一步一步，朝著心里的那個人走去。內(nèi)心的復(fù)雜，只怕除了自己，無人能懂。

碧瑤小凡，我來找你了。

甫時，鬼厲和陸雪琪之間卻是劍拔弩張。

陸雪琪“張小凡，我在問你最后一句，你還是不肯回來么？”

雨落下來，落進了陸雪琪的心里。她緩緩抽.出天琊，長劍冷冽，斜指著鬼厲。

鬼厲“……”

鬼厲平靜的看著她，不發(fā)一語，半晌才緩緩道，

鬼厲“陸師姐，我今天蒸了些包子，就快熟了，你要不要來嘗嘗?！?/p>

陸雪琪臉色更冷，她心中的凄苦也愈發(fā)濃重，她幾乎是吼著對鬼厲道，

陸雪琪“還記得十年前我在滴血洞對你說的話嗎？”

鬼厲看著陸雪琪道，

鬼厲“陸師姐的忠言逆耳，我全都記得。”

陸雪琪“你，全都記得？”

陸雪琪哼笑一聲，苦澀道，

陸雪琪“你若是都記得，為何還愈陷愈深。你若是都記得，為何還墮入魔道？！”

陸雪琪“張小凡，我在滴血洞里曾經(jīng)跟你說過，倘若你以后墮入魔道，我一定會親手誅殺你?！?/p>

陸雪琪說完，天琊便朝著鬼厲狠狠揮去，劍身殺意縱橫。

她的劍狠狠刺向鬼厲，與其讓他和那個人雙宿雙飛，不如就死在她的手上好了！

她閉上眼睛，掩藏住欲要流下的淚水，這就是她喜歡上的人……

想象中的長劍刺破衣衫，刺進血肉，并沒有出現(xiàn)。陸雪琪睜開眼睛就看見，鬼厲手握住天琊鋒利的劍刃，有血順著他的指縫，一滴一滴淌落下來，混著雨水打濕花花草草。

陸雪琪“我以為你不怕死?！?/p>

鬼厲平靜的看著她，他的眼中滿是平淡，又帶著些許懷念，

鬼厲“陸師姐，我的命是碧瑤的?！?/p>

陸雪琪“原來，是這樣。”

陸雪琪嬌軀輕顫，她的心猶如被放在烈火上炙烤一般，她看著鬼厲忽然就松了劍，

陸雪琪“你走吧，下次見面，我一定會殺了你。”

鬼厲松了手，那沾染了他的血的天琊掉落在地上，陸雪琪緩緩?fù)撕笠徊剑]上了眼睛。

鬼厲轉(zhuǎn)身，手上的傷口也不包扎，只是任憑雨水不斷的在他的身上沖刷，打濕他的頭發(fā)和衣裳。他的血，混合著雨水，一滴一滴落下來。

空氣里，彌漫著的都是甜膩膩的血的味道。

碧瑤走到城郊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陸雪琪，孑然一身，站在雨里，有淚從她的眼中流出的模樣。

陸雪琪“你贏了?！?/p>

碧瑤走過陸雪琪身邊，卻忽然聽見她開口說話，

陸雪琪“可我也沒有輸?！?/p>

碧瑤只微微停頓，并沒有和陸雪琪理論什么，她的目光垂下落在沾染了血的天琊劍身，不由蹙了蹙眉。

她衣袂帶風(fēng)，走過桃林十里，終于在朦朧的細(xì)雨里，找到了那個人。

她打著傘走近他，看他渾身濕透，卻閉著眼睛，眼角流淚的狼狽模樣，不由心中一酸。

傘身微傾，為他遮住那無情的雨滴。

鬼厲敏銳的感覺到有人靠近，有人持傘為他擋雨，他卻沒有睜眼，只是苦澀笑道，鬼厲“你知道我是誰，不怕我殺了你？這里很危險，你不該來。”

碧瑤打著傘，垂眸望著他，這一幕驚奇的和青云雨夜重疊。

她望著他，眼中染上說不出的心疼之色，她輕輕道，

碧瑤“小凡，可是你在這里，我不能不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