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組」馬可波羅x橘右京

止于唇口

意大利來了一位年輕人，他來自遙遠(yuǎn)的日本。藍色的長發(fā)曾幾何時飄揚在富士山腳的櫻花林里，現(xiàn)在則穿著和服流連在翡冷翠的“綠紋大理石”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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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來尋一位故人，或者說……愛人，這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出口過的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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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愛，就這樣停止于唇口之間。迷失在歲月的變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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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這的第一天，他去了他與故人曾居住過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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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翻開他的抽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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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公寓矮小，擁擠，因為時間的關(guān)系，不少地方已經(jīng)落下了灰塵。如同他的記憶在紛紛擾擾中已經(jīng)散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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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記得他和馬可波羅都是旅行愛好者，只不過馬可波羅富裕，而他卻像拾荒者一般辛辛苦苦的攢錢才能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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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翡冷翠，世界的藝術(shù)之都，文藝復(fù)興的源頭。百花大教堂、維奇奧王宮，這個城市被意大利的歌劇渲染又擁有羅馬帝國般的宏偉壯大，也是馬可波羅的故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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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相遇于街頭的咖啡館，復(fù)古的咖啡味纏繞于舌尖，播放著Musica Che Resta，音樂永駐，如同他們的愛也是永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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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歡意大利歌劇美聲似的聲音，他說這像帝國轟然倒塌前的靡靡之音。橘右京深深的記得，或許他喜歡Lana Del Rey垮掉的一代。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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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現(xiàn)在他回過了神，打開了那本塵封已久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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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就是幾個歪歪扭扭用日語寫的字，說不上工整好看，但每一筆都飽含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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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給我最愛的橘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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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發(fā)男人俏皮的聲音又回蕩在他耳邊，他坐在書桌前的時候，常常會聽到一個結(jié)尾上調(diào)的古怪聲音用日語呼喚他“橘子”。他常常嘲笑馬可波羅的意大利口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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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了翻泛黃的日子本，不小心掙下來了一頁，他視若珍寶地夾了回去。這整本日記本全是用日語寫的，前面扭扭捏捏，一點也不大氣，后面漸漸熟悉了起來。一看就是為了方便他閱讀。橘右京回憶起了那段日子，馬可波羅總是捂著一本厚厚的書不讓他看，夜晚的門縫里也常常漏出昏黃而又溫馨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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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小就沒了家人，老母親因為他無法湊出手術(shù)費而死去。自己的病也到了晚期，只有馬可波羅為他墊了醫(yī)藥費，讓他得以茍延殘喘最后五年。最后馬可波羅死了，依舊把所有遺產(chǎn)留給了他，最后一通電話，讓他好好活著，看看不同的風(fēng)景。即使只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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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use baby you are the best.”他可以想象馬可波羅最后是怎樣說出了這句話，又是怎樣用玩味的眼神蔑視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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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本大多數(shù)是在記錄生活的點點滴滴。橘右京看著，唯一一張兩人的合影，彩墨已經(jīng)褪色，是在橘右京二十一歲的生日時拍攝的，西方人的鬼點子很多，馬可波羅拉著他坐著直升飛機上自拍，差點被拉著跳傘。日本人的表達方式總是內(nèi)斂冷漠的，和火熱的西方人截然不同。他們就在這陰差陽錯之下成了……情侶。橘右京還是不喜歡這樣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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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金發(fā)碧眼、戴著滑稽高禮帽的馬可波羅摟著眼中無時無刻不戴著憂傷的橘右京。眼神隱隱皮瞟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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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波羅對他真的很好。他患有嚴(yán)重的肺病，馬可波羅從不讓他做重活，他明白，馬可波羅從小錦衣玉食，此次卻以外出歷練為由來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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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右京想過成為一個日本武士，但日子一天天過去，他覺得過這樣的生活也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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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他躺在馬可波羅房間的地板上，穿堂風(fēng)吹起了窗簾，很冷很冷。翡冷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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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右京不想破壞馬可波羅的房間，于是選擇了躺在地板上，看著燈上掛著的小玩偶在搖曳著，蕩漾出長長的虛影。鼻腔里縈繞著他獨有的干凈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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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馬可波羅硬拉著他一起做的，好像叫做DIY，他不明白做這個有什么用，馬可波羅老是說他是榆木腦袋，生活沒有情趣。但現(xiàn)在橘右京依舊不明白所謂情趣是什么，因為他死了。他第一次清晰的認(rèn)識到，愛人真的已經(jīng)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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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人偶很丑，咧開嘴在笑，好像在嘲笑他明白的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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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過了一夜，然后他又去了很多地方，看他們曾經(jīng)一起看過的流浪漢表演，穿梭在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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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面對還是要面對，譬如故人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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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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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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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在飛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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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坐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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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右京無法再回答。他剛剛才從馬可波羅的日記中了解，他著急著坐飛機是因為他的父母在巴黎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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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才終于明白，他們?yōu)槭裁聪嘤?，為什么成為戀人。因為他們有相同的底色——孤獨。馬可波羅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讓人忽略了他也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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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擁有相同底色，互相慰藉的人，總是會不可避免的相愛，無關(guān)于性別和階級，以及其他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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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右京站在海邊的懸崖上，迎面吹來的風(fēng)帶著海腥味，清爽的像他的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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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瀾壯闊的海浪拍打著巖岸，這是事故的發(fā)生地。殘骸早已被清掃，他冒著肺病發(fā)作的風(fēng)險，只是為了感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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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馬可波羅去巴黎也是因為那里有疑似可以治療橘右京肺病的方法，可惜他永遠(yuǎn)不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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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右京閉上眼。他多想一躍而下，讓冰冷的海水灌滿肺部，他會窒息，也許在下落的過程中肺病發(fā)作直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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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有這么做，他要好好活著，絕不辜負(f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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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去米蘭，找到馬可波羅小時候的莊園，或去邁阿密，看看馬可波羅喜歡的風(fēng)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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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好好活著。為了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