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學的日子如同想象中那般無聊,魏無羨和聶懷桑日日不是睡覺,就是傳紙條吃東西搞小動作,不知挨了藍湛多少瞪眼。因著金江兩家的親事,魏無羨也樂衷于給金子軒找些不痛快。
魏無羨“誒~”(一下子跳到蘭室門口,扭了扭腰,看見身后的金子軒,故作驚訝)“呀,這不是金公子嗎?請進請進。”
金子軒一甩袖子走了,孟簌看見金子軒難看的臉色,嗔他一眼:
孟簌“你幼不幼稚?”
魏無羨(撇嘴)“誰叫他瞧不起我?guī)熃愕??!?/p>
孟簌(輕嘆)“你這樣做,江姐姐也未必就會開心。感情之事,還是要兩情相悅才好?!?/p>
她語氣中的慨嘆太明顯,魏無羨忍不住道:
魏無羨“小師叔……”
孟簌“走吧,要開始了。”
孟簌這幾日都是同江家之人一同上下學,不少人都知道藍三小姐與江家交好,見他們進來,便開始竊竊私語。
哪些無關痛癢的小話,孟簌是不去管的,她的座位也在魏無羨的強烈要求下,換到了他和聶懷桑的后方。
藍湛(還未入坐,見她走過來,輕聲問道)“昨夜睡的可好?”
孟簌(朝他點頭)“尚可?!?/p>
兩人便無話了。
課上孟簌聽的不算認真,只是她記性好,藍啟仁講的又多是冗雜的修士族譜、名家語錄,倒也足以應付。
“彭!”
一個小紙團被魏無羨甩過來,孟簌撿起來一看,里面包著一顆糖,魏無羨稍偏著身子,想聽她的回答。
孟簌自然不可能現在吃下去,將糖收進袖子——她這些日子已經不知道收了多少雜七雜八的小東西:
孟簌“謝謝。”
魏無羨得意的一揚頭,又去和聶懷桑傳紙條了。
須臾,傳來一陣笑聲,孟簌正在走神,聞聲一看。
藍啟仁(嚴厲喝斥)“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好家伙,魏無羨著實大膽,竟在藍先生背后貼了一只烏龜。
藍湛施法把那張紙揭下來揉碎,神色是顯而易見的憤怒,狠狠朝魏無羨瞪來。其間還不輕不重的掃了她一眼。
孟簌“……?”難道自己走神被他發(fā)現了?
魏無羨早就被瞪習慣了,他又是個沒臉沒皮的性子,沒一會兒,孟簌就感到被什么拉扯著袖子,她低頭一看,原是一個紅色的小紙人。
她把小紙人托在手上小心翼翼的拿起來,好奇的戳了戳,那紅色紙人一把抱住她的指頭就不撒手了,孟簌覺得可愛,又用另一只手摸摸它的頭。
魏無羨見她喜歡,控制著紙人陪她玩了好一會兒。許久,小紙人跳起來朝她擺了擺手,做了好幾個看起來十分用力的動作,孟簌正不解其意,卻見小紙人飛起來,飄飄悠悠越過藍啟仁的眼皮,飛到藍湛哪里去了。
孟簌“?!”孟簌幾乎都能預見小紙人的下場了。
藍湛被小紙人騷擾,直接將它從身上扯下來,面無表情的揉碎。
孟簌想他怕是十分生氣的。
藍啟仁(喝道)“魏嬰!”
魏無羨“在!”魏無羨計謀得逞,正偷偷摸摸的笑呢,被點名忙不迭的站起來。
藍啟仁(冷聲道)“既然你已經不需要聽我講了,那我就考考你。我問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種東西?如果不是,如何區(qū)分?”
魏無羨(答的極快)“自然不是。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活物所化。”
藍啟仁“妖與怪極易混淆,舉例區(qū)分。”
魏無羨(環(huán)視一圈,指著他身后)“好說。好比你身后這棵活樹,沾染書香之氣百年,化成人形,有了意識,作祟擾人,此為妖。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攔腰砍斷只剩個死樹墩兒,它再修煉成精,此為怪?!?/p>
藍啟仁“清河聶氏先祖所操何業(yè)?”
魏無羨“屠夫。”
藍啟仁“蘭陵金氏家徽為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魏無羨“金星雪浪?!?/p>
藍啟仁“修真界興家族而衰門派第一人為何者?”
魏無羨“岐山溫氏先祖,溫卯。”
一番下來,魏無羨對答如流,顯出些得意的神色。藍啟仁既是要收拾他,怎么會這樣容易放過:
藍啟仁“作為云夢江氏的子弟,這些早該耳熟能詳倒背如流,答對了也沒什么好得意的。”
藍啟仁“我再問你,今有一劊子手,父母妻兒俱全,生前斬首逾數百,橫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氣郁結,作祟行兇。何如?”
魏無羨沒出聲,其他人也連忙翻書查看,免得下一個抽到自己。
藍啟仁(吼道)“不許翻書!都給我自己想?!?,
眾弟子寒蟬若噤。
藍啟仁(點了自己的得意門生,以做眾弟子之表率)“忘機,你來告訴他,何如?”
魏無羨(聲音清淡而有力)“方法有三,度化第一,鎮(zhèn)壓第二,滅絕第三。先以父母妻兒感之念之,了卻生前所愿,化去執(zhí)念,不靈,則鎮(zhèn)壓。罪大惡極,怨氣不散,則斬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門行事當謹遵此序,不得有誤?!?/p>
藍啟仁(滿意的點頭)“一字不差?!保ㄒ庥兴傅奶嵝眩盁o論是修行還是做人,都應有這般扎扎實實,若是因為在自己家降過幾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虛名就驕傲自滿,頑劣跳脫,遲早會自取其辱?!?/p>
魏無羨(舉手)“先生!我有疑。”
藍啟仁“講?!?/p>
魏無羨(神色認真)“雖說是以度化為第一,但度化往往都是不可得的。了其生前所愿化去執(zhí)念,說來簡單,若是這執(zhí)念是得一件新衣裳倒還好說,但若是滅了滿門報仇雪恨,該怎么辦?”
藍湛“故以度化為主,鎮(zhèn)壓為輔,不靈則滅門?!?/p>
魏無羨(顯然不認可他的回答)“暴殄天物嘛。其實我方才并非沒有想到這個答案,只是我在想第四條道路。”
藍啟仁“從未聽說過有第四條道路,你且說來。”
魏無羨(侃侃而談)“這劊子手橫死,化作怨靈是必然的事情,那既然他生前斬首百余人,那為何不掘這百余人的墳墓,激其怨氣,結百顆頭顱與惡靈相斗?”
藍啟仁(氣的吹胡子瞪眼)“不知天高地厚,伏魔降妖,滅鬼殲邪,為的就是度化。你不僅不思度化,反而要激其怨氣,本末倒置,罔顧人倫!”
魏無羨(不服氣)“先生,有些東西橫豎是無法度化的,何不加以利用啊。大禹治水亦知,塞為下策,疏為上策,這鎮(zhèn)壓即為塞,豈非下下策?!?/p>
藍啟仁氣得拿了一卷書扔他,魏無羨扭身躲過,爭辯道:
魏無羨“先生,這靈氣也是氣,怨氣也是氣,靈氣儲于丹田,可以劈山填海,加以利用,這怨氣也可以,為何不能加以利用?。 ?/p>
孟簌“自然可以利用?!保象酒饋恚诒娙梭@愕的目光中面色平靜)“先生息怒,可否聽清瑜一言?!?/p>
藍啟仁見是她,面色和緩了些,又想起她方才說的那句話,沒好氣道:
藍啟仁“講!”
孟簌對藍湛看過來的眼神不置可否,朝魏無羨一笑,開口道:
孟簌“此法可行,但也不可行。”
她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見眾人都被吊起好奇心,又道:
孟簌“此法可行想必不需我多言,激其怨氣與惡靈相斗,兩者兩敗俱傷,省時省力,修為低下的修士也可做到,必要時還能救上自己一命?!?/p>
魏無羨(難得見人認可此道,眼睛亮晶晶的)“正是如此,小師叔高見!”
孟簌(趕在藍啟仁面前開口)“但是。此法也不可行,不可行者有三?!?/p>
孟簌(認真分析起來)“其一,劊子手斬首之人即便罪大惡極,但以命償債,人死諸事畢,此時掘其墳墓,搗其尸體,有悖人倫,不妥?!?/p>
藍啟仁點點頭。
孟簌“其二,怨氣易侵擾心神,激起心魔,更有心智不堅者,修煉邪術,戕害他人,若無萬全之策控制怨氣,穩(wěn)定心神,此法不可行?!?/p>
藍啟仁“是極是極。那這第三呢?”
孟簌(余光瞥見魏無羨若有所思的模樣)“第三。靈氣和怨氣雖然都是‘氣’,但靈氣有助于修行,清心明神,怨氣則反之。靈氣可以變成怨氣,但怨氣卻極難再次凈化成為靈氣,故玄門中人以度化為主,就是為了消解怨氣。”
魏無羨(問道)“可這怨氣無窮無盡,只要有人就會產生,如何消解的完?”
孟簌(淡聲道)“怨氣無窮無盡,靈氣亦然。相生相克,此消彼長,輪回不盡,此為自然。身為仙門之人,伏魔降妖,滅鬼殲邪,是我輩之責?!?/p>
孟簌“魏嬰。”她喚他的名字:“此法不可,是因無萬全之策?!倍⒎切挠衅?,守舊迂腐。
魏無羨“魏嬰受教了,多謝小師叔?!保ㄕJ真向她拱手,復而對藍啟仁道)“先生,學生知錯?!?/p>
藍啟仁(氣消了大半,也算原諒了他)“既如此,去藏書閣抄五百遍《禮則篇》?!?/p>
魏無羨(登時哀呼)“還要抄?。俊?/p>
孟簌(見他眼睛一棱,老老實實的應下,又忍不住看孟簌)“那先生,能不能讓小師叔陪我???”
孟簌(挑眉)“先生,弟子愿意。”
見她都這么說了,藍啟仁也不好不應,況且魏無羨不找人看著他還真的不放心,只是若只讓孟簌和他獨處,他也不放心,于是:
藍啟仁“忘機,你也去看著,不抄完五百遍不許離開。”
藍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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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面前乍一看是一條死路,其實不如說處處生機。他這個人物缺陷就在于此,不懂迂回,太過驕傲,到后面時,已經成為一種偏執(zhí)。很多事并非沒有轉寰的余地,他因著自己內心的那一份對世間不平的憤懣,卻偏要硬抗到底,絕不后悔。但這個人物的閃光點也是在此,我喜歡這樣的魏無羨,舍不得他走那么多坎坷之路,所以委托簌簌,去做一個引導他的人。但最后會引導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且行且看吧。
這一章我沒找到原文,是對著電視一個字一個字敲的,中間部分大家可能都看過,因為刪了就不完整了所以大家體諒。孟簌的解讀其實就是一個伏筆,我廢了蠻多的心思,大家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