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吟護著清菡斬完了他那邊的水祟之后,仍在留神有沒有遺漏,一見那條黑影,立刻喊道:“又來了!”
眾人這時也注意到了那條黑影,魏無羨奇道:“怪了,這影子的形狀不似人形,且詭異多變…藍湛你船邊!”
藍忘機手中的避塵應(yīng)聲出鞘,刺入水中,片刻之后,又銳嘯著從河中飛出,帶起一道水虹。卻是什么也沒刺中,僅僅在劍上纏繞著幾條黑色線絮,藍忘機見此不僅蹙眉。
就在眾人戒備,藍忘機沉思間,碧靈湖上的霧氣越來越濃,離的遠些的船只竟只能看到一絲輪廓。
霧氣中突然傳來一聲急呼:“清菡!”
魏無羨心中一緊,忙大喊道:“江澄,清菡怎么了?你們在哪?”
藍曦臣聞言面色一僵,垂眸握緊手中的朔月,直等到傳來江清菡的聲音才暗自松氣。
清菡怕魏無羨擔(dān)心,半遮半掩道:“無羨哥哥,我沒事,沒站穩(wěn),跌了一跤”
江晚吟沒好氣的說道:“差點跌進湖里!”
魏無羨看著風(fēng)平浪靜的湖面,眉梢微挑,已知清菡定是有所隱瞞,也不拆穿,只是飛升而起,在空中找準他們的船只便落了下去。
眾人的船只已飄至碧靈湖深處,此處湖水顏色極深,幾近墨色。忽然,藍忘機抬頭道:“兄長,我們立即返回?!?/p>
藍曦臣道:“為何?”
藍忘機道:“水行淵,是水行淵!水中之物是故意把我們引到碧靈湖深處來的,想把我們都吞了?!?/p>
話音剛落,所有人感覺船身猛地一沉。
水流急速蔓延入船,魏無羨忽然發(fā)現(xiàn),碧靈湖的湖水竟又翻騰了起來,且越來越?jīng)坝?,四周不知不覺生出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緩緩旋轉(zhuǎn),十幾只船被漩渦引的在原地打起轉(zhuǎn)來。船只邊轉(zhuǎn)邊往下沉,就像要被一只黑色的巨嘴吸下去一般!
藍曦臣大喝:“快御劍升空!”
頓時,出鞘聲錚錚響成一片,眾人陸陸續(xù)續(xù)御劍而起。魏無羨已升到空中,俯首下望,卻見自家妹妹站在船上,并沒有御劍升空,不知是不是嚇到了。
魏無羨剛想下去營救自家妹妹,身邊閃過一道白光。他凝神望去,只見清菡已被藍曦臣攬在懷內(nèi)騰空而起。
本想接過清菡的魏無羨,在看到她六神無主的模樣后,微微蹙眉,思索再三,終是忍下到口的話語,只反復(fù)打量起清菡來,所幸除了腳踝處纏著不少黑色絮狀物外,周身并無其他傷痕。
藍曦臣與藍忘機各自拍下幾道術(shù)法,暫時封住了水中之物,待湖水平靜后,一行人便御劍離開了碧靈湖。
藍曦臣返程途中看了一眼懷中緊抓住他衣襟不放的清菡,不僅一陣后怕,若是他動作再慢些,只怕清菡就要被水中之物拖到湖里了,想到此處,他忙輕聲安慰道:“清菡別怕,已經(jīng)沒事了,有曦臣哥哥在,不會讓你有事的?!?/p>
剛說完,只覺胸口處被清菡抓住的衣服又緊了些,他眼帶疑惑的低頭看向清菡,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只見清菡滿臉淚痕。聽學(xué)至今,他第一次看到清菡流淚,心中微微有些抽痛。剛想開口再說些什么,清菡竟一把環(huán)住他的腰腹,低聲哭泣道:“曦臣哥哥,若不是你救我,是不是我就會被拖下去了??墒俏疫€沒決定好要離開啊,雖然我很想念娜兒和院長奶奶,但是我也舍不得無羨哥哥他們呀……”
被清菡抱住的藍曦臣耳根泛紅、心如鼓擂,這陌生的感覺,讓他有些許恍惚。隱約間,他似乎聽見了清菡說要離開,不覺厲聲道:“離開?你要去哪里?”
正抱著藍曦臣不斷哭訴的清菡被他的問話驚醒,抬起頭看著他道:“曦…曦臣哥哥,我沒要去哪里…謝謝你救了我…”
看著清菡閃爍的雙眸,藍曦臣知道她有所隱瞞,沉默半晌,終是沒再深究,只柔聲問道:“今早為何喚我澤蕪君?!?/p>
清菡此時還未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抱著藍曦臣的,聽到藍曦臣的問話,只是本能的垂下頭去,乖乖的趴在藍曦臣胸前,掩飾道:“昨日唱歌予你聽,怕你不喜?!闭f完,便靜靜的不再說話。
“所以昨日便逃跑了?今早也刻意生分?你可曾問我是否不喜?現(xiàn)今我告知你,我喜的?!焙鋈唬瑥亩厒鱽硭{曦臣的聲音,臉龐處更是隨著他說話起起伏伏,清菡這才驚覺自己竟是在藍曦臣懷中,且還是自己主動懷抱著他。這一發(fā)現(xiàn)讓她滿臉羞紅,剛想松手后退,卻被藍曦臣按住道:“御劍在空中,別動。”
許是都覺得窘迫,他們兩人終是誰也沒再開口說話。清菡就這樣趴在藍曦臣懷中羞紅著臉聽了一路的心跳聲,也做了一路的思想斗爭,最終她還是決定將對愛豆劉海寬的喜歡深埋進心底,畢竟這里是陳情世界,更何況藍曦臣也是無辜的。
御劍的速度本就比船只要快,就算眾人先前已深入碧靈湖,也沒用多久就回到了岸邊。甫一落地,眾人便面色不佳的圍成一團,藍曦臣沉吟道:“忘機,你剛剛說是水行淵?”
藍忘機:“嗯?!?/p>
藍曦臣搖頭道:“這便棘手了?!?/p>
“水行淵”這個名字一出來,魏無羨和江澄便知道了。碧靈湖和這條河道里最可怕的不是什么水鬼,而是在里面流動的水。
有些河流或湖泊因地勢或水流原因,經(jīng)常發(fā)生沉船或者活人落水,久而久之,那片水域便會養(yǎng)出了性子。就像被嬌慣了的小姐不肯短了錦衣玉食,隔一段日子就要有貨船和活人沉水獻祭。如若沒有,便會作怪自行索取。
彩衣鎮(zhèn)一帶的人都熟諳水性,從來極少有沉船或落水之事發(fā)生,這附近不可能養(yǎng)得出水行淵。既然水行淵在此出現(xiàn)了,那只有一種可能:它是從別處被趕過來的。
水行淵一旦養(yǎng)成,那便是整片水域都變成了一個怪物,極難除去,至少需修為高深者五人,不斷使用術(shù)法,方可。
除此之外,就只能把水抽干,打撈干凈所有沉水的人和物,暴曬河床三年五載,才能徹底清除水行淵。
仙門百家中有能力除去水行淵的除了五大世家之外,別無他人。至于第二種法子,幾乎就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不過,除了這兩種方法外,還有一個損人利己的法子可以解一時之憂、一方之患,那就是把它驅(qū)趕到別的河流或湖泊里,叫它去禍害別處。
藍忘機問道:“近日有何處受過水行淵之擾?”
藍曦臣搖了搖頭道:“未曾聽聞有地方受擾?!?/p>
魏無羨沉聲道:“那就是有人刻意養(yǎng)了出來,又驅(qū)趕到這里的?!?/p>
眾人聽聞皆沉默不語,這養(yǎng)出一個水行淵,需要投喂多少人才行?
此時,一名門生不忿道:“誰行事如此惡毒,不但害人無數(shù)養(yǎng)出個水行淵,還把水行淵趕到這里來,可要害慘彩衣鎮(zhèn)了。若是水行淵長大了,擴散到鎮(zhèn)上的河道里,那么多人,就會天天都在一個怪物身上討生活,這真是……”
藍曦臣嘆道:“罷了,回鎮(zhèn)上吧。水行淵暫時被我和忘機聯(lián)手封住,應(yīng)能封印個三四日,待父親和叔父回來后再做定奪吧?!?/p>
說罷便帶著眾人在渡口租用了新船,朝彩衣鎮(zhèn)劃去。
落日時分的彩衣鎮(zhèn),正是最為熱鬧之時,河道兩岸叫賣聲此起彼伏。眾人的船只穿過拱橋,繼續(xù)前行,這時岸邊傳來幾道軟糯的賣枇杷聲。魏無羨竹蒿一拋,一腳踩在船舷上,氣定神閑地沖岸邊拋出一溜兒的媚眼:“姐姐,枇杷多少錢一斤?”
他年紀極輕,相貌又明俊,這般神采飛揚,真有些輕薄桃花逐流水的意味。一女子撥了撥斗笠,揚首笑道:“小郎君,你們就是鎮(zhèn)長說的來替我們彩衣鎮(zhèn)除水祟的仙家吧?這枇杷勿用錢白送一筐你好伐?”
吳音軟糯,清甜清甜的;說者唇齒纏綿,聽者耳畔盈香。魏無羨拱手道:“姐姐送的,自然是要的!”
那女子揚手飛出一筐圓溜溜的金枇杷:“勿要介客氣,看你生得好看!”
魏無羨伸手接個正著,笑道:“姐姐生的更是美!”
他在一旁天花亂墜蜂蝶亂飛,藍忘機目不斜視,一派高風(fēng)亮節(jié)。忽然,魏無羨指著他道:“姐姐,你們看他好看不好看?”
藍忘機無論如何也沒料到,他會忽然扯上自己,正不知如何應(yīng)對,河上女子們齊聲道:“還要好看!”這中間似乎還摻了幾個漢子的嬉笑聲。
船只行的飛快,轉(zhuǎn)眼間便駛出了這條河道。魏無羨從筐里摸了只枇杷扔向藍忘機道:“藍湛,接著?!?/p>
藍忘機頭也不回,反手接住枇杷,又往回一扔。
魏無羨伸手接住飛回來的枇杷,嬉笑道:“就知道你肯定不會要的。所以呢,本來就不打算給你。江晚吟,接著!”
恰好江晚吟乘另一艘小船飛掠而過,他單手接了枇杷,露出一點笑容,隨即哼道:“又在搔首弄姿啦?”
魏無羨撇嘴輕哼道:“你懂什么,我這哪叫搔首弄姿?明明應(yīng)該是豪放不羈、能言善道、人見人愛才對。”說完,也不理江晚吟,轉(zhuǎn)頭將一整筐枇杷遞給坐在身后的清菡道:“清菡妹妹,喏,吃枇杷?!?/p>
此時的清菡自是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常的樣子,眉開眼笑的抓著枇杷就吃,見此魏無羨終是徹底放下心來。
就在魏無羨與江晚吟、江清菡打鬧時,前方船只上的藍忘機和藍曦臣并肩站在船頭,兩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對面迎來一只吃水極重的貨船,船上壓滿了一筐筐沉甸甸的枇杷,就像給船只披上了一層金色外衣般。藍忘機看了一眼,又快速的收回了視線,繼續(xù)平視前方。笑意,道:“你想吃枇杷,要買一筐回去嗎?”
“……”藍忘機瞳孔一震
藍曦臣眼中閃過一絲,沉聲冷道:“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