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課業(yè)以藍(lán)老先生布置的“正與邪”為課題展開辯論。

平時這些喜歡打瞌睡的學(xué)生們紛紛打起精神來，生怕一個不小心被點了名，而魏無羨卻在這時候睡著了，他側(cè)著趴在桌子上，藍(lán)老先生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魏無羨?！?/p>

“魏無羨，魏無羨，”后排斜對面的江澄可是急死了，私下小聲叫醒他。

魏無羨一骨碌站了起來，左右看看，一臉茫然。

“魏無羨，你來答?！?/p>

魏無羨連問題是什么都不知道還怎么答，蘇曉連忙給他一個提示。

“正與邪，在于人本身。若此人習(xí)的是詭道術(shù)法，做的卻是除魔歪道，此人不可曰邪，而若此人修的是劍道，做的卻是因一己之私而殺人無數(shù)，亦不可曰正，所謂正與邪，并不能以常理來判斷，只要人心向善，多做善事，皆為正道。”

在座訝然。

“若是此人真心向善，那為何又去修習(xí)邪道？”

蘇曉循著聲音望去，正是那藍(lán)忘機(jī)起身反問魏無羨。

她站了起來，一語驚人：“古往今來，邪道術(shù)法，為萬人所不齒。可若那萬人皆是偽君子，真小人，這施行邪道之人出于善意將這萬人鎮(zhèn)壓，未必不是替天行道之為。此人為何放著正道不習(xí)而去修習(xí)邪道？我想……或許沒有修習(xí)正道的天賦，又或許失去了金丹?！?/p>

這一番話說得似乎有理，只道是無人反駁，藍(lán)忘機(jī)眉頭緊鎖，而魏無羨一臉贊許的表情看向蘇曉。

突地抬頭，正對上藍(lán)啟仁深究的目光，蘇曉故作知錯，道：“學(xué)生，僭越了?！?/p>

本以為今日的課業(yè)總算過去了，誰知這魏無羨愣是閑不住，先是畫個小紙人，活靈活現(xiàn)地跳到藍(lán)忘機(jī)的肩膀上搔首弄姿，又在紙上畫只烏龜施法貼到藍(lán)啟仁的后背上引得這些弟子們?nèi)炭〔唤?，差點就要哄堂大笑了。

藍(lán)啟仁回身，一梭利眼射來，對著魏無羨一通發(fā)問:

“清河聶氏先祖所操何業(yè)？”

“屠夫?！?/p>

“蘭陵金氏家徽是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金星雪浪?！?/p>

“修真界興家族而衰門派第一人為何者？”

“岐山溫氏先祖，溫卯。”

魏無羨對答如流，蘭室又是一陣騷動，這江氏姐弟倆可是笑逐顏開啊，再瞧魏無羨那個得意真是一個刺眼。

在云夢求過學(xué)的人都知道，魏無羨生性貪玩，不勤練武功，劃船游水打山雞樣樣行，功課卻是一字不落。

藍(lán)啟仁最是看不慣魏無羨這種人，平時沒個正行，發(fā)誓定要將他制服，于是一盆冷水潑了下來，

“身為云夢江氏子弟，這些早都該耳熟能詳?shù)贡橙缌?，答對了也沒什么好得意的。我再問你，今有一劊子手，父母妻兒俱全，生前斬首者逾百人，橫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氣郁結(jié)，作祟行兇，何如？”

魏無羨沉默不語，蘭室內(nèi)靜靜地，能清楚地聽到窸窸窣窣的翻書聲，

“不許翻書，都自己想。”

弟子們只得悻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忘機(jī)，你來告訴他。”

藍(lán)忘機(jī)起身，道：“度化第一，鎮(zhèn)壓第二，滅絕第三。先以父母妻兒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執(zhí)念，不靈，則鎮(zhèn)壓；罪大惡極，怨氣不散，則斬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門行事，當(dāng)謹(jǐn)遵此序，不得有誤。”

“一字不差。無論是修行還是為人都需這般扎扎實實，若是因為在自家降過幾只不入流的山精野怪，有些虛名就自滿驕傲、頑劣逃脫，遲早會自取其辱。”

這個侄兒是他自小教到大的，如今有這般成就，他頗為滿意。

魏無羨舉著手:“先生，其實我剛才并非不知道這個答案，只是我在想第四條道路?！?/p>

“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第四條？你且說來。”

“這劊子手橫死?；髟轨`是必然的事，那既然他生前斬首百余人，那為何不掘這百余人的墳?zāi)梗て湓箽?，結(jié)百余顆頭顱與這惡靈相斗。”

藍(lán)啟仁氣急敗壞，隨手就將堂木砸向魏無羨，道:“不知天高地厚。伏魔降妖，滅鬼奸邪，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反而還要激其怨氣，本末倒置，罔顧人倫?！?/p>

眾人皆摸了一把冷汗，暗道，那一記拍堂木，力道可不小啊，這魏無羨，堪憂啊，直到魏無羨順溜地避了過去，這才噓了一口氣。

誰知剛放下的心這會兒又提到了嗓子眼上，而這源頭竟是另一頭蘇曉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不作死的開口道:

“先生，有些東西橫豎是無法度化，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塞為下冊，疏為上冊，就鎮(zhèn)壓即為塞，豈非下策？”

蘇曉才剛說完，誰知這魏無羨竟然也毫不相讓，難道他忘了剛剛藍(lán)啟仁是怎么對他的？

只聽他頭頭是道:“先生，這靈氣也是氣，怨氣也是氣，靈氣能儲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為人所用，這怨氣為何不能加以利用？”

藍(lán)啟仁手里已沒了可扔的東西，這一下真是氣得胡子都快豎起來了。

他深呼吸，平下怒氣，稍微有些平心靜氣，道:

“那我再問問你們倆，是如何保證這些怨氣為你所用而不會戕害他人？”

“這個……我尚未想到?！?/p>

“蘇曉，你怎么不說？”藍(lán)啟仁望著蘇曉，眼里藏著些許得意，就你們倆個小兔崽子敢在我這個老學(xué)究面前叫囂，這下好了吧，答不出來了吧。

蘇曉實在是不忍心傷他，也別無他法，慢悠悠道:“先生，可是我們不能因為這個未知的定數(shù)而不去考慮這種可行的方法，說不定它就有可能呢?！?/p>

“你，你們?nèi)羰窍氲搅?，各世家便容不得你了，滾，去藏書閣抄一千遍禮則篇?！?/p>

所謂禮則篇即是藍(lán)氏家規(guī)上篇，下篇為禮義篇。

蘇曉與魏無羨二人行過一禮后便施施然離開。

“忘機(jī)，你去，盯著他們倆，不抄千遍不準(zhǔn)離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