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西側(cè)客廳里擺放著一臺特別漂亮的鋼琴，這個家里的一切都是昂貴美麗的。

　　開始的時候，她動每一樣?xùn)|西之前都會征求主人的意見，問到第三回林少康終于煩了，告訴她，這宅子里所有的東西你都可以隨便動，只有兩樣不許，一是他的手槍，二是他的獵槍。

　　“爺還有一把槍，你想什么時候動，就什么時候動。”他輕輕咬著她的耳朵，永遠(yuǎn)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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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呼吸，好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雙手打開琴蓋。

　　她會彈幾個小曲，僅限于娛已娛人的程度，遠(yuǎn)遠(yuǎn)談不上專業(yè)，她試圖靠著記憶把今天的夜曲彈出來，可有兩個地方總是不對勁，彈著彈著就斷，讓她很是沮喪。

　　她忽然靈光一閃，站起身翻開琴凳蓋子，通常人們會把樂譜放在里面，可這次她失望了，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沒有。

　　“這琴買回來到現(xiàn)在一次沒動過，誰也不會，我們也聽不著，今天可飽了耳福了。”管家笑咪咪地說，繡兒連連點頭，她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下人全聚到了一樓西客廳，他們身后伸出廚娘和另幾個下人的腦袋。

　　這些發(fā)自內(nèi)心的稱贊把秋怡弄得怪不好意思，“我就瞎彈的?！?/p>

　　“明兒小姐天天彈罷，教我們也聽個新鮮?！崩C兒強(qiáng)烈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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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上學(xué)于她又有了新的意義，她開始認(rèn)真地對待每一節(jié)音樂課，有時下課后會單獨(dú)向老師請教指法技巧，和所有的老師一樣，杜航對勤奮的學(xué)生總會高看一眼，每回都耐心地解答，并且打算根據(jù)她的水平制定一套適合她的學(xué)習(xí)計劃。

　　“將來你想出國學(xué)音樂嗎？”

　　一抹尷尬的紅暈升上她的臉頰，她哪里能做這樣遙遠(yuǎn)的計劃呢，又哪里有自由呢，就算林少康大發(fā)慈悲放她走，父親怎么可能同意，還有，錢從何來？

　　杜航見她紅著臉低首不語，便不再問，他知道女孩子們的難處，這些女孩子能上學(xué)未必是因為家里有多開明，大多是為了給她們添一份無形但更有價值的嫁妝，她們在這里抱著希冀和夢想學(xué)習(xí)的知識，最后只淪為夫家用來夸口的談資，這是多么令人可悲。

　　這個女孩子天資很好，如果可以幫到她......

　　“秋這個姓氏很少見?！彼麚Q了個話題。

　　“嗯?！?/p>

　　“你家兄弟姐妹多嗎？”

　　“我有三個姐姐，一個哥哥，大哥在歐洲留學(xué)。”提到這個大哥，她的聲音微微上揚(yáng)，眼里也有了光彩，雖然大哥從小和她不怎么說話，但他是全家的驕傲，也就是她的驕傲。

　　“秋誠昱，是你大哥嗎？”

　　她驚喜地點頭，“是??？你認(rèn)識他？真巧，他好不好？可他不是學(xué)音樂的呀......”一連串的問話讓他應(yīng)接不暇，只是微笑著說，“有個妹妹真幸福，能被人這樣關(guān)心?！?/p>

　　她興奮得連耳朵都紅了，“我爸看見你一定高興，可你是怎么認(rèn)識他的呢？”

　　她到現(xiàn)在也不清楚秋誠昱倒底是學(xué)什么的，只知道學(xué)費(fèi)很貴，父親總要去外國銀行匯款。

　　“歐洲華人圈子就那么大?！倍藕浇忉?。

　　最后一遍下課鈴聲響了，她拿起書籃，兩個人并排沿著長長的外走廊向校外走去，她回家，杜航說要去書店，兩人正好同路。

　　“我大哥從小就聰明，他學(xué)習(xí)一定很厲害吧！”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閃著光。

　　杜航對這個花花公子印象很差，但為著那雙閃亮的眼睛，違心地夸了幾句。

　　“你家在哪？”他問。

　　她有些心虛，“離這兩條街......金甌花園?！?/p>

　　“原來你住在那里，好漂亮的房子，聽說主人收藏了一架德國鋼琴，很想見識見識?！?/p>

　　“好啊，等有機(jī)會請你......來?！彼谥写饝?yīng)，心里惴惴不安，可以邀請客人去那里嗎？他只是老師......應(yīng)該沒問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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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邀請客人的計劃尚未實施，這邊林少康提前回來了，他沒去哈爾濱找白俄姑娘快活，而是回來看看自己的小寶貝。

　　秋怡正換衣服準(zhǔn)備上體育課，外面說有人找她，她心里一驚，家里人不知道她在上學(xué)，那么只可能是林少康了，不由得有種自由即將被奪走的感覺，這種感覺只是一瞬間，下一分鐘她就堆起笑容高高興興地跑了出去。

　　果然是周副官，他一身戎裝，筆直地站在汽車旁邊，她回頭看了看，還好，大家都在操場上，沒人看到這一幕。

　　“軍座回來了，”他指指身后的汽車，“我來接您?！?/p>

　　“我去拿書?！彼敛华q豫地說。

　　周副官一欠身，心想還算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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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伺候林少康換睡衣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男人背上有幾道紅色的血痕，便拿了外傷藥打算給他涂。

　　林少康讓她不用管，“可是......”她遲疑了，“會感染的?！?/p>

　　他的回答就是把她壓在身下，狠狠地吻著。

　　林少康有個習(xí)慣，睡覺時總要把兩條大腿搭在別人身上，他是舒服了，一夜下來秋怡整個下半身都麻了。

　　早上，絲絲縷縷的陽光從窗簾縫隙中溜進(jìn)來，她不情愿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時鐘指針指著八點半，一下子就清醒了，“今天遲到了?！彼忧拥卣f。

　　“不許去，在家陪我?！绷稚倏甸L胳膊一收，她立刻乖巧地依偎過來，“好?！?/p>

　　“呆會兒給你個好玩的?！彼悦院卣f。

　　她應(yīng)了一聲，很快又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也實在是累了，一枕黑甜睡到日正當(dāng)中，醒來后兩個人均是饑腸轆轆，廚房大展身手做了一桌子好菜?！岸喑渣c，上學(xué)好玩么？”林少康笑著給她夾了一筷子龍井蝦仁。

　　“好玩?！彼χ卮穑∧樉`放出天真的微笑，雖然覺得上學(xué)并不適合用好玩來形容，但他喜歡那樣說，就順著他的意思。

　　“小姐天天練琴，彈得可好聽了?！惫芗乙瞾頊惾?。

　　“是嗎？”他興致大增，“是不是給我練的？等我回來彈給我聽是不是？”也不顧旁邊下人，把嘴湊到她耳朵后邊一路親下去，她又癢又羞，一邊躲一邊紅著臉勸他好好吃飯。

　　管家視若無睹，少爺平時交的女朋友比這過分的多了，有的時候簡直可以說不堪入目，秋小姐雖然小家出身，為人卻很正經(jīng)，有她在少爺身邊，大帥應(yīng)該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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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航發(fā)現(xiàn)秋怡今天沒來上學(xué)也沒請假，不知道是怎么了，問了平時同路的女孩子也都說不知道，便有些惴惴然。這個女孩子眉宇間的憂愁讓他心疼，如花一樣的年紀(jì)本不該有這樣的憂愁，他很想幫助她，作為老師也好，作為一個普通朋友也好。

　　他下午沒有課，一個人在宿舍躊躇了好一陣子，最后毅然取了一卷樂譜拿著往外走，路上遇到教務(wù)處長雷先生，見他神情緊張，笑著問他去做什么。

　　“去看一個生了病的朋友?！彼乱庾R地做了個往身后藏的動作，隨即意識到這樣很可笑，便擺出輕松的樣子。

　　雷先生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朋友啊?！币矝]有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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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得很快，到金甌花園大門口的時候有些喘，他離開天津好幾年了，印象中這里還是一處荒廢的舊宅，也并不叫這個貴氣的名字，這次回來，發(fā)現(xiàn)院墻變成了長長的紫藤藩籬，里面多了一棟氣派的小洋樓，至于住的什么人，是中國人還是洋人一概不清楚，不是因為秋怡，他恐怕一輩子也不會走進(jìn)這么豪華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青石墻壁上的黃銅牌子，上面寫著一個“林”字，有些訝異，大鐵門里，一只膘肥體壯的獵狗立起兩只前爪，警惕地打量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