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被左文娜這樣看一眼,都像是蒙了一次女王的恩寵,他在那琥珀色的目光籠罩下,整個人像是做夢一般走上前,底氣都少了幾分,“夫人,您來了?怎不事先通知一聲?”
“沒想到吧!”左文娜微微一笑,伸出一條優(yōu)美的手臂,上面戴著一只綠瑩瑩的翡翠絞絲鐲,那也是宮里流出來的寶貝,林少康送給了她,“少康,給你介紹我的師妹,她剛從美國回來,是你的崇拜者哦?!?/p>
林少康拿出慣常的倜儻風度同那個叫許珍珍的女孩子打招呼,又夸獎她的穿著時髦,給她拿飲料,并請求一會兒同她跳一曲華爾茲,剩下他和左文娜兩個人的時候,他用疑問的目光看著對方,左文娜笑笑,壓低了聲音,“沒想到我會來?”
“夫人和總司令向來形影不離?!彼Z氣里帶著些微妙的深意,左文娜好像沒有感覺到,“將士們辛苦,他忙不開,特意派我來慰問,你不歡迎嗎?”
林少康用眼睛告訴她,您永遠都是受歡迎的。
這天晩上一直跳到深夜,然后夫人提議夜游大雁塔,他精神抖擻地陪著兩位女士兜了一圈,回來已是凌晨,便也在她們下榻的古城飯店開了間房,草草對付了幾個小時。
第二天軍政兩界首腦陪同夫人游覽終南山子午谷,中午在香積寺稍作休息,林少康知道秋怡有時會來上柱香,他沒問過是給誰,是給父母兄姐,還是他們那兩個無緣見面的孩子。
“秋小姐還好吧?!弊笪哪炔恢螘r來到他身邊。
“哦,”他不料她會問起這個,感覺有些突然,“挺好,謝謝夫人關心?!比缓笞笪哪扔纸o他講,許珍珍念的是什么學校什么專業(yè),父親是誰,伯父又是哪家銀行的行長,祖父又是哪一位,林少康看著那兩片精致的嘴唇上下翕動,心想這個女人多有意思,她可以前一分鐘問候秋怡,后一分鐘給他介紹女朋友,婚姻和感情分得清清楚楚,這是一個極其冷靜理智的女人,有時他甚至覺得她比男人還要冷酷,但又總是忍不住,就像圣經(jīng)里說的那樣,俯首就她的軛。
“珍珍一直是你的崇拜者,”左文娜饒有興致地重復了一遍,“就像我當年,”她以一種迷人的方式搖了搖頭,“少康,我雖然從來小就被送到國外去念書,不過有句古話倒覺得很有道理。”
林少康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人已經(jīng)走得一干二凈,他們兩個單獨站在大殿中央。
“就是那句“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余”,越是弱小,就越是什么都保不住?!彼龂@了口氣,眉間似有無限郁結。
她剛剛結婚一年,又是風頭無兩的第一夫人,有何心思郁結?他知道總司令待她無限寵愛,能讓她受什么氣呢,可只要是人就都有煩心事,特別是留洋回來的女人,一顆心九曲十八彎,難捉摸。
左文娜徐徐走出大殿,林少康跟在她身后,看見她憑欄而立,從手提包里掏出香煙,他習慣性點火遞上。
“他和以前的女人還保持著聯(lián)系,教我傷心。”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跟了他那么多年。”他溫言安慰,總司令那個小女人他見過,安安靜靜的不討人厭,便是留著又何妨。
左文娜轉過臉,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兒,林少康被那雙璀璨的眼睛看得心慌意亂,聽見她冷笑兩聲,聲音也提高了幾度,“憑什么!我也正當青春年華,憑什么我就要在最美好的時光里抵御一切誘惑,就為了有朝一日得到一個不忠實的丈夫?”
他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又替他的把兄弟感到慚愧。
“守成,”她聲音又變得柔和了,“我有時會想,如果能回到當初在北平的時候,該多好?!?/p>
此刻他的一顆心已經(jīng)軟得不成樣子,便一切由她,一連幾天陪她打牌跳舞,四處游玩,答應秋怡早些回來的話早已拋在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