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言冰云隨范閑上馬車仍將信將疑,他是導(dǎo)致北齊國戰(zhàn)失敗的元兇,能如此輕易被救出?
雖有王啟年路途之上解釋海棠朵朵是為范閑救他,可也不合常理。
待言冰云踏入慶國在北齊的使館,在此等候的使團(tuán)人員一擁而上關(guān)懷時,才敢確信范閑的確是和談?wù)?,為救他而來?/p>
范閑擔(dān)心言冰云傷重,遣散眾人先扶他回房休息。給他上藥之時,將他被抓之后的事情一一道來。
而言冰云知道自己之命竟是以肖恩換回,自被抓之后無甚情緒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極大起伏,勃然大怒。
他不顧重傷,拔劍而起指向范閑,逼他讓路,要去殺了肖恩。
范閑告知他若是死了,便浪費(fèi)了陛下和慶國所做犧牲,實為叛國,又說自己另有安排,定能殺掉肖恩這才說服他。
此后言冰云留在使館內(nèi)一邊養(yǎng)傷,一邊查看慶國在北齊的賬本,卻發(fā)現(xiàn)其中問題,欲找范閑商議。
而范閑則說出了自己來上京后的籌謀,肖恩已死,他與南慶小皇帝合作,借刀殺人,還挑起上衫虎和沈重爭斗不休。
“兩虎相爭必有一死,無論死了哪個,對南慶都是好事一件。”范閑神采飛揚(yáng),不無得意的笑道。
可他面前的言冰云冷峻聽完眼若寒潭,并未露出一絲喜色,反倒更加神情冷峻。
“沈重不能死!”言冰云語出驚人。
范閑懵在當(dāng)場,隨后言冰云立即解釋他發(fā)現(xiàn)賬本端倪,數(shù)目龐大,足以養(yǎng)活一營私兵,此事不查必會導(dǎo)致慶國內(nèi)亂。
而經(jīng)手之人為沈重,他不能死,必要活捉審問,否則此事就斷了線索。
“你當(dāng)我是神???”范閑氣的不行,他百般計謀才完成此局,上衫虎和沈重現(xiàn)在勢成水火,必要一戰(zhàn)到底,如今的情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而言冰云卻要他保沈重之命,還必須問出錢款下落,這難度簡直無異于登天。
似是被言冰云逼得沒法子,范閑破罐子破摔,耍無賴般的回懟。
“不如你娶了他妹妹,你們就是一家人了,到時候,你問什么,他答什么”
“范閑,這是天大的事情,容不得說笑!”言冰云厲聲斥責(zé),仿佛被踩到了痛處。
正當(dāng)他們二人針鋒相對,僵持不下時,虎衛(wèi)高達(dá)進(jìn)來通傳,有女子在外久候欲見言公子,卻不報姓名,亦不肯離開。
說曹操,曹操到,正是沈婉兒放心不下情郎傷情,帶著藥包前來使館。言冰云本想避而不見,卻被范閑點(diǎn)破,只好前去。
言冰云知道,沈婉兒只怕是瞞過沈重偷偷來的使館。她情深意重,心似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jié)。
縱使他一直冷漠掩飾,自認(rèn)心如鐵石,也不免被情網(wǎng)絆住了腳步??呻p方身份隔閡阻礙猶如天塹,他們之間不會有將來。
沈婉兒來此看他,倘若身份泄露,必會引起外界非議,損害她的清譽(yù)。他已負(fù)她良多,又怎能讓她再泥潭深陷,萬劫不復(fù)。
他該逼她斷個干凈,這執(zhí)拗女子才能忘卻前緣。他們無法相濡以沫,注定只能相忘于江湖。
回廊處,沈婉兒等候已久,此時見有人出來,便回頭探看。
言冰云已褪去囚衣,身著一襲銀白色華衫,頭戴束冠,清俊出塵,好一個翩翩君子,只是面色尚還有些蒼白。
沈婉兒忍不住問他身子如何?又細(xì)說了自己攜帶補(bǔ)血傷治風(fēng)寒的藥物服用劑量,將藥包遞過去,連聲勸他收下。
“我對你從未動情!”他語若寒冰,并未伸手。
“我我知道的,你都跟我說過了,之前與我相識,是為了接借我的身份,探取軍情而已?!?/p>
女子神色哀婉有些艱難的復(fù)述他曾說過的話,半字未錯,刻骨銘心。
“那你還來干什么?”言冰云無情反問。
沈婉兒只是強(qiáng)顏歡笑的向他解釋:“總還是擔(dān)心你的傷勢,終究相識一場。。。”
言冰云緩和了神色,像是不動聲色的接近著獵物,叫人放松警惕:“我可以接受你的好意,但是,你必須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p>
“你盡管說?!鄙蛲駜盒沱惖拿纨嬌喜蛔杂X帶出一絲喜意,眼神期盼的看他。
他接手藥包轉(zhuǎn)到身后,眉頭一挑,微微俯身靠近女子:“把你哥的人頭送來,你若能大義滅親,我保證還能像之前一樣,跟你談心?!?/p>
沈婉兒表情凝滯,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驚愕。
“你若是想和我親近,也未嘗不可?”
言冰云再此上前一步步逼近獵物,不懷好意的誘哄。
“你若是不忍心下刀?我這里有毒藥,下在你哥的茶水里,讓他喝下去!”他仿若魔鬼般的話語落入女子耳中。
沈婉兒被他的話一步步逼退,害怕至極,眼淚奪眶而出,旋即慌不擇路的轉(zhuǎn)身跑走。
言冰云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微不可見的松了口氣。他捏緊手上的藥包,眼中情緒難辨,似痛苦,又似解脫。。。。。。
努力的將自己不該有的情愫波瀾壓抑到內(nèi)心更深處,言冰云轉(zhuǎn)身回房。范閑卻不知何時出現(xiàn),說言冰云并非無情,心里還是有沈婉兒的位置的。
“鑒查院的人,哪里還有心呢?”
他如此告訴范閑,也如此告訴自己。他既沒有心,又怎么要得起沈婉兒那顆心?
帶有沈府標(biāo)記的馬車從使館匆匆離開,卻在街道上被攔住。正是沈重知道妹妹的行蹤,本欲呵斥管教。
可簾子一掀起,卻見妹妹雙眼紅腫,臉上遍布淚痕,反倒心疼至極,要去找言冰云算賬。
爹娘早逝,哥哥沈重關(guān)懷備至將她撫養(yǎng)長大,如兄如父,呵護(hù)至極。
言冰云讓她弒兄,她才如此清楚而絕望地知道,自己與他并不是同路人,不過鏡花水月,癡夢一場。
哥哥說得對,對她來說,言冰云實非良人。
沈婉兒攔住哥哥,對他說這是最后一次去見言冰云了。
沈重亦是身居高位,城府頗深,喜怒不形于色之人。此時卻被妹妹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氣得風(fēng)度全無,一腳踢翻街邊瓦罐。
“哥,你給我?guī)滋鞎r間,我會把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從心里挖出來!”沈婉兒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哭求著向沈重保證。
她既是在對自己下最后通碟,也是阻止哥哥再去為難言冰云。
而沈重則暗下決心,國恨私仇,他都與范閑,言冰云有帳要算。此前范閑更以走私利益,逼得他被太后厭棄。
沈重立誓定要將這他們斬殺于此,否則放此二人回南慶,北齊危矣。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fēng)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他是她滿懷熱忱認(rèn)定的良人佳婿,也曾暗自期待能攜手白頭。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這段感情,百轉(zhuǎn)千回,她攥著不放,苦苦掙扎,卻只能被傷的千瘡百孔,遍體鱗傷。
從來只是她一個人的沉淪,便是再執(zhí)拗,也知道該放手了。
他生莫作有情癡,人間無地著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