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鶯兒端著熱粥腳步匆忙的穿過花園回來,卻看見了神色冷厲的不尋常的言大人。
她不知又是哪兒出了問題,只能端著粥屈身行禮。言大人視若無睹,徑直便往前去,與剛才的院中關切神色截然不同。
“大人,您不再看看小姐么?她真的很不好,求您了,只有您是她的藥啊!”鶯兒急忙在背后追趕,小臉上滿是誠摯的懇求。
“小姐?”言大人猛一回頭,終于是忍不住怒氣,眼若寒潭的諷刺:“這么說,她是早有分釵破鏡之心,一紙休書倒是拿的堅決,好個沈小姐??!”
鶯兒差點沒將碗里的粥打翻,自己陪伴著小姐這么多年,從上京城她還是個不知仇恨,天真無憂的少女時便愛言冰云入骨。
便是因身份困守言府不得出門,沈婉兒但凡提到言大哥三字便軟了神情,又豈會自請下堂呢?
言冰云見鶯兒差點打翻粥,想到妻子剛才消瘦憔悴的模樣,卻還是莫名的心軟了一瞬。
又看到這花園池中,他自己特意移植過來精心布置的的蓮花斷莖殘葉。盛夏已過,初秋來臨,便是再如何燦爛嬌美的風景,也只剩凄涼,正如他們二人。
言大人在秋風蕭瑟的花園里長身玉立,也不免感覺到悵然若失,最后也只能吩咐了一句:“去伺候夫人用粥吧,想必,她見了我也未必開心。。。。。?!?/p>
房間里,沈婉兒像朵開敗了的花,那被撕碎的休書猶如她凋零的花瓣??匆婜L兒回來,她從恍惚中給了一個微笑。
只是那笑意是這般的苦澀,眼睛里的愁緒簡直滿溢出來,比哭泣更加惹人憐惜。
鶯兒本來疑惑的心,見了這個笑容,卻不敢再問了。她進入房間,搬了張矮凳坐在床邊,勸著沈婉兒喝些粥。
女子沒有拒絕,在鶯兒的柔聲哄勸下,雖然食不知味,還是機械的喝了下去。
用完粥,女子的臉色稍微好了些,鶯兒將她半靠在枕頭上,撤了碗勺,收拾起了散落一地的紙屑。沈婉兒低垂著眼眸,只安靜的看著鶯兒的動作。
在鶯兒將地上打掃干凈時,又拿著簸箕將要出門時,床上形銷骨立的女子,低低的說了話:“鶯兒,我們離開這兒好么?我實在不知如何再與他相處了。。。。。?!?/p>
鶯兒身形一滯,忍不住扔了簸箕,生氣道:“小姐,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大人對你情深意重,便是你犯了錯,過些時日說不定也就好了!難道離開他,小姐你會快樂么?你不會!”說完,又覺得自己頂撞了不該,又心痛自家小姐的委屈,原地蹲了下來抹著淚。
沈婉兒不免柔和了些神色,鶯兒是陪著她從孩童到如今的,情分非比尋常,她自然不會生氣。因為無力,她只能在床上招手,鶯兒便湊著她依偎在床邊。
女人消瘦的手小心的拭去了鶯兒的眼淚,說道:“你哭什么啊?我沒還沒哭你,你卻成了個花貓。”
“小姐太苦了,卻又哭不出來,我是替小姐哭的。”鶯兒倔強的哽咽著說話。
床鋪上身姿纖巧的過分的女子,楞了一下,她的淚確實好像哭盡了。
哪怕現(xiàn)在錐心之痛,眼里也只干澀的不行,流不出一滴淚水來,便只摸摸面前鶯兒的頭頂,權作安撫了:“你還沒回我,愿不愿意和我離開?!?/p>
鶯兒氣得從她手下躲開,不肯再叫沈婉兒摸頭,忍不住又頂撞起來:
“小姐離開他,難道活的下去么?從前您是如何相思的,這苦頭還沒嘗夠么?便是剛才,大人被小姐的休書傷了心,還是吩咐伺候您用膳的,只要他還愛著您,這世上哪有過不去的坎?”
“我透露消息,若是范閑真在此處被抓,只怕言府也會傾覆。自我進府,父親多有關懷,未曾因我身份不喜,而言大哥他對我,極好極好。是我做錯了事,既然當初有放棄的決心,如今便該擔起責任來?!?/p>
沈婉兒眼眸低垂,娓娓敘述著自己的心事。
“可大人他未必會怪你啊,他這般愛你!過些時日,說不定。。。。。?!?/p>
鶯兒還在勸說,想要打消小姐的念頭。
“這世間凡是選擇,哪里能不承擔后果呢?便是他對我情深意重,可我又怎能憑借他的愛意肆意妄為,有恃無恐呢?那日他說的對,我為哥哥復仇,卻差點拉著整個言府陪葬。我做錯了事,難道還要厚顏無恥的盼人垂憐么?”
沈婉兒抬起頭來,便是神色如何憔悴,可此時的眼神卻堅定。
“可是,可是大人撕了那份休書了,他不會讓您離開的。”鶯兒抓著小姐的手,還在做著最后的努力。
“翠翠會幫我的?!?/p>
沈婉兒緩緩說道:“她昨日偷偷跑來看我了,想必是瞞著李媽媽。我告訴她,我在這兒活不下去的?!?/p>
鶯兒見小姐心意已決,又有計劃,便是內(nèi)心在如何不同意,卻終究拗不過沈婉兒的意思,只能按照她的吩咐默默準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