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幽篁里,穆策隨口調(diào)侃一句“賢惠持家”,安吾就算平日里性子再羞澀,卻也不至于反應(yīng)便那般大。
而后在九曲池橋,穆策不過說了雨久花的“天長地久”之意,安吾反倒辯解起來,在旁人眼里,這些不過是正常反應(yīng),何足為奇?但穆策不是旁人,安吾的心思往往是他最為明白,如此這般,想來安吾心里藏了什么事。
此處是花煙樓,又有孟詩在場,穆策亦不好過問,轉(zhuǎn)念一想:罷了,安吾的品性自己又不是不知,他的心事,不想說便不說就是。
穆策笑了笑,站起身:“孟詩姐,時(shí)辰不早,大哥還在等我回去,這便告辭了。安吾,隨我走吧?!?/p>
安吾略略低著頭,依舊能看見白凈的臉上淡淡的紅,他喏喏道:“是,公子?!?/p>
孟詩同樣站起身來,將人送出臨水亭榭,方才煩惱之事已解,她面上是款款笑意,對穆策道:“中秋夜盛會,你可會來?”
“何處?”
“心湖。”
云萍城中有一湖,狀似人心,平日里多是眷侶纏綿之地,若是乞巧節(jié),更有少女們在心湖賽女紅針?biāo)?,抑或?qū)⒆约核C香囊贈予心上人。
穆策略想了想,左右中秋那日會有多位世家子弟赴約前來,瞧一瞧倒也無妨。
他頷首:“也好,不過屆時(shí)我只在心湖邊的瞰心樓上觀望,姐姐也知道,若我在心湖露面,指不定那時(shí)好好的盛事恐就變成禍?zhǔn)铝?。?/p>
“快回去,你不去也罷,省得拿了風(fēng)頭?!泵显姄]手作驅(qū)趕狀,樣子頗為嫌棄,但眼中笑意不減,只是與穆策玩笑。
穆策但笑不語,拱手揖了一禮,帶著安吾離開臨水亭榭。
臨近晚飯時(shí)辰,街上行人零零散散,返回路上走進(jìn)了一條靜謐小徑,只有穆策和安吾兩人。
穆策走在前方,步子輕快悠閑,安吾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后面,手心里捏了細(xì)汗,躊躇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公子……”
穆策無奈輕嘆一聲,步子故意放慢與安吾并肩,“安吾,若你想說,我洗耳恭聽?!?/p>
他的話似一劑定心丸,安吾大呼一口氣,把一張臉憋得更紅,“公子,公子……您覺得男子與男子之間,可否也能如平常夫婦……”
安吾說到這就再說不下去了,眼神閃躲,但看他這副模樣,穆策又已見證過月嵐與宋琛,略加思索就得出了結(jié)果。
見穆策不說話,安吾急了,臉色刷白,從前穆策說他愛哭的確不錯,此時(shí)一急眼中就不由漫上水光,“公子,安吾、安吾……”
“莫要哭了?!蹦虏呙奸g一跳,心知安吾誤會了什么,他難得收起平常的調(diào)笑神色,倒也有幾分他大哥穆箴的穩(wěn)重,“安吾,你可知‘安吾’之名,由何而來?”
穆策也不問那令安吾心動的男子是誰,準(zhǔn)確地說,他已然有了人選,反倒問的這個(gè)問題與方才所說都無甚關(guān)聯(lián)。
安吾堪堪忍住了眼淚,聽穆策那樣問,茫然地?fù)u了搖頭。
“書中有言: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若他能讓你心安,至于其他?不想也罷!”
穆策這人除了詞曲就沒什么大的本事,若真要說還有什么,也就只有那令人折服的風(fēng)姿了。
而侍弄詞曲在仙門世家眼里不過是玩物喪志,那又如何?他穆策瀟灑自如,就是只顧自己的自私罷了,便是穆氏恐怕也不過可有可無。
那句“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讓安吾怔了怔,一時(shí)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