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丹不再相信愛情。
也不再相信奇跡,人與人之間無條件的關懷。她看得出別人接近的目的,不想拆穿,便戴上微笑的面具去迎合。
只要對方沒做傷害她的事,這份虛偽就當對他(她)最后的友善。
二十九歲后,她經歷被母親拋棄,被所謂朋友背叛,被談了九年的戀人拋棄。
這些她都能忍受,她知道自己沒那么脆弱。可每當夜深人靜,她的所有思緒慢慢安穩(wěn)沉淀,瑟縮著抱在一團,那些曾愈合的傷口持續(xù)撕裂擴大,火燒皮肉般的疼痛。她只有忍耐,獨自度過這段煎熬的時刻,再把傷口以所謂的樂觀強行縫合。在第二天黎明升起,用支離破碎的笑臉再去歇斯底里的微笑。
白知約是個溫和有禮的人,擅長一切家務。同時,他也是個優(yōu)秀的醫(yī)生。
他的體貼善良吸引了宇丹,認識他的時候,她差點以為是天使墜落人間。
人會喜歡和自己類似的人,亦或是內心理想的自己模樣。
那時候,天真又有點傻乎乎的宇丹,就被對方的成熟、善良吸引?,F在想來,或許也有他少年時純潔干凈的原因。
一雙溫暖純凈的淺褐色眸,好比一汪不被世人所知、水面飄滿枯葉的秋湖。
不管面臨什么都柔和似水,即使被他人無禮侵犯,也會以和平的方式處理。
他所講的大道理,是宇丹一輩子也聽不完,也妄想能聽一輩子的。
“白知約,我…我喜歡你……”
一開始是小聲的試探。
當她抬起頭,才發(fā)現那雙勾走自己魂魄的眸正笑意盈盈盯著她。
憑她的了解,如果不同意,白知約一定會第一時間禮貌的回絕,而不是給對方曖昧的錯覺。
“我喜歡你,白知約。”
她鼓起勇氣把這句話清晰的傳達給他。聲音不大不小,但足夠他聽的一清二楚。
他微微點點頭,耐心等待著她說完接下來的話。
勇敢一次,哪怕就一次。
她想大不了破罐破摔。便顛覆所有人的認知,在路人熙熙攘攘的街道扯著嗓子大喊,每個人都被驚嚇的回頭望她。
“白知約!我喜歡你!”
這次,他略帶喜悅意味的弧度勾住了唇角,似是多了半分肯定。
亦是這分肯定,化作她無限放大的勇氣,讓她在引人矚目的情況下掙脫了束縛,拉長聲音重復一遍自己的心意。
“白知約!我——喜——歡——你——”
那個夏天,那條街,那些或祝福或厭倦的路人,見證了宇丹的初戀。
第一次牽手,她主動朝他伸出手,誰知下一秒便落入他結實懷抱。暖和的大手包裹了她的整個手掌,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第一次接吻,他正在熬夜工作。她把溫度正好的咖啡放在身后的桌子,偷偷親了他淡淡木香的臉頰。他則趁她還未逃跑,扭頭傾身向前含住她的唇,她的呼吸,她的一切歸自己所有。清甜的桃味一時間與木香混合,那是世上不曾存在也最美妙的味道。
第一次,他們要訂婚了。宇丹高興的整夜睡不著,懷有一顆萌動的少女心幻想未來和他的生活有多甜蜜。
此時,身后傳來一陣鑰匙轉動的聲音。這個人只可能是白知約。宇丹匆匆蹬上拖鞋跑去開門。
“……我想你?!?/p>
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沙啞。
宇丹正想回復,卻聽他無聲蠕動的口型描繪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不是宇丹,也不是丹。
而是……微。
白知約是絕不會撒謊的,何況酒后吐真言。霎時間,一根粗如鋼筋的針刺穿她的心臟,任由那悲哀的碎片狼狽的流血。她愣在原地好半天,鼻尖的酸澀熏紅了眼眶,大量透明的溫熱液體在眼底越積越多,堆不下時才經由眼角釋放。
那之后發(fā)生的……只有,混亂,疼痛。
她是他發(fā)泄所有糟糕情緒的沙袋,一個任他擺布的娃娃,分明他是自己最愛的人,卻又是傷她最重那個人。
一時間,她竟忘記了當初為何喜歡白知約,為何要向他告白。
后來,他們的生活再沒有戀愛的滋味。
有的,只是像親情一樣的友情。
白知約很誠實,他承認自己曾經有一個深愛的前女友。說這句話時,他目不轉睛盯著宇丹那雙不諳世事的小鹿眼,她這才終于明白當初告白時他總是和自己對視的原因,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再次被他不經意的小動作扯開,可惜他從不知道她多疼,她也假裝自己不疼。
那雙眼睛,那個人。
宇丹是她的影子。
“夠了??!”
宇丹再也不能忍受被當成替代品。
“滾!你滾??!”
她像是瘋了一樣把他往門外推搡,從白知約眼中,她看到一種陌生到不敢認識的情緒,是……愈加濃重的厭惡,忍耐了很久才終于一股腦兒傾瀉而出。
九年的感情,九年的陪伴。
前任一哭,現任必輸。
呵,什么狗屁道理?
她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一個孤單時拿來抱抱的小狗,一個乖巧懂事的布娃娃。
喜歡就拿來親親抱抱。
不喜歡就扔進垃圾桶,甚至在上面踩一腳。
————end
每個人都曾有天真。
而在成長當中……
別人摧毀了我們的天真。
而我們,也摧毀了別人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