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亮,像朵云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隔著黛青色的夜,在窎遠的時空里,印出一個濕濕的暈。
鶴延躺在雜草堆里,任憑堅硬的稻草通過他破爛不堪的衣服刺破他的皮膚,手腕上是人們?yōu)榱讼窆芬粯铀┳∷粝碌膸а睦蘸?。一行清淚順著鶴延的臉頰流下來,在皎潔的月光的映襯下泛起銀光,開始自言自語道:“憑什么,我的命運僅憑他人的一句話。為什么老天爺這么不公平,我未曾傷害過任何人?!惫鉂嵃尊哪橗嫞钢饨欠置鞯睦淇∫灿袔追种蓺?;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有幾分女孩子似的嬌嫩,也有幾分少年的青澀。
“嘩啦”一聲巨響柴房門被打開,鶴延被嚇得一怔。一個身影沖了進來,一手抓住鶴延的頭發(fā),另一只手握著一把明晃晃的鐮刀。眼看著那把鐮刀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
鶴延拼命抓住那個人的手腕向外用力扭,可是他從小沒吃過飽飯,怎么可能敵得過。鐮刀偏了,正好劃在鶴延的眉心。鐮刀也終于脫了手,落了地。
“對不起……”
鶴延一聽聲音便知道是他那懦弱無能到骨子里的兄長:“怎么?嫌我死的不夠早?”
“不是……我想…我們只有頭發(fā)不一樣,只要把頭發(fā)割下來,我便能代替你了…”
“別癡人說夢了?!柄Q延冷哼一聲,已然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大腦也一片空白,他緊緊盯著堯琛,他把自己封閉在一片煞白的世界,聽不到任何周遭的聲音,他耳鳴了,白色空間收縮的越來越狹窄,緊貼著他的心臟把他勒住,越來越強烈的窒息感涌上來,空虛的安靜把他包裹在里面,這是絕望的深淵。窒息感達到了頂峰,他終于暴發(fā)了:“憑什么啊!你滾!都因為你!”鶴延這樣喊著,淚如雨下,混著眉間鮮血。
堯琛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什么都不敢說,也無法說?!皩Σ黄稹?/p>
“對不起有個卵用!你不是神嗎?你有本事救他們?nèi)迦?,為什么沒本事救我??!啊?”
“……對不起?!眻蜩∫呀?jīng)失去了一切希望,他對人們失望了,也對自己失望了,他糾結(jié)于兩邊,不知道要救誰,因為他自己也深陷其中,甚至無法自救。他的絕望又有誰知道。他只知道道歉,毫無用處的道歉……
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到處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聲。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wǎng),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觸到的都是罩上這個柔軟的網(wǎng)的東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樣地現(xiàn)實了,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致之點,都保守著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月亮是悲傷的。她的苦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寂靜的夜里,她是孤單的,沒有任何知己陪伴,也沒有任何一點點人聲的熱鬧,有的只是如水的空冥,無邊的寂寥。她還有什么法子呢?也只好把自己微弱的光灑在了環(huán)宇,自己為自己解悶,制造一些陽陽的感覺,這也許就是她最殷實的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