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城市里仍就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沙沙”的聲響,樹影隨風擺動,在吵雜的鳴笛里這本是令人舒心的聲音,影子印在窗上,卻像極了魔鬼的舞姿。
一道黑影悄然從大廈頂樓劃過,沒入夜色。
“混蛋!有種別跑!”一名灰衣的少年怒吼道,手中緊握紋著鳥紋路的銀色手槍,茶色的瞳仁充滿了怒火。
已經(jīng)追了五條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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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圖書館里閃著微弱的燈火,門被悄悄推開了。剛剛消失的黑影從空調(diào)架上輕巧落下,對著門口揮了揮手:“藍吉!走吧!”
燈火熄滅了,從門后走出一位女子,似乎二十左右,深藍色的卷發(fā)如海浪一般傾斜而下,有幾縷微亂的搭在肩頭。一手打著哈欠,一手拖著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吉他,海藍色的眸子里全是睡意。
“好了?阿靖~你也忒慢了吧~”
倚姣作媚,聽著怪難受的……
“行行行行,我慢,我慢,快走吧!”實在受不了那樣的語氣。
黑影推著藍吉從暗處走出,柔和的路燈下才看清她的樣貌:三千藍發(fā),猶如柔水。
這是個十七歲的妙齡女子,柳葉似的秀眉,宛如映著冰花的眼眸,叫人看見的第一眼,感受到的便是那讓人渾身發(fā)顫的冰冷氣息,但是對上她咧著嘴笑瞇了眼的模樣,冷氣一下子就被吹的無影無蹤。
冰藍色的頭發(fā)松懶的扎在腦后,有幾縷發(fā)絲垂在耳邊,頭頸上帶著一條朱砂色的發(fā)帶,尾部的珠子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眼睛松懶的看著藍吉,好似易碎的琉璃珠。
“妖怪!站??!”少年罵罵咧咧的追了上來。
“哎……”寒靖撫了撫額頭,嘆了口氣,“不瞞你說,他真的追了我快有五條街了……”
噗!
藍吉忍著笑,臉都漲紅了?!扒颇阏f的,追明星還是追女友啊!不過這小伙子不賴啊,有做夫婿的潛質(zhì)!”
寒靖丟了個白眼給藍吉后,默默走到她身后,一臉“你自己看著辦吧,不然誰也別想走”。
追上來的少年緊緊地握著手里的銀槍:“你們這些妖都是這么自負狡猾卑鄙的么!偷了東西就跑,領頭的不在了,就沒人管你們了是吧!”
話音未落,藍吉的眼神立馬變的兇煞,海藍色的獸瞳令人感到深不見底的恐懼、窒息。
少年被那眼神一驚,身體忍不住微微的顫了一下,但又迅速的調(diào)整回作戰(zhàn)狀態(tài),“少瞧不起人了,「銀紋烈搶」”
緩緩舉起搶指向寒靖她們,槍口凝聚了可見的橙色光流,眼睛里充滿鎮(zhèn)定,“你會為你偷盜的罪行后悔的!”
“砰——”
低沉的槍聲像極了裝著消音器的狙擊槍打出的。
本以為只是開玩笑,結(jié)果玩真的,子彈飛快,寒靖根本來不及做防御,藍吉也沒有動手的意思。
搞什么呢!那是子彈??!
藍吉輕嘆一聲,瞇著眼玩兒起了頭發(fā),“你不出來就幫我們收尸吧,反正我也活很久了~”
“轟”子彈在離藍吉還有一米不到的距離爆炸了。還沒等寒靖反應過來,一片羽毛便緩緩落下。
似乎……是這個小羽毛擋下了子彈?
白色的斗篷隨風揚起,帽子上繡著十字的圖案,衣袍上,紋著一只欲飛金色的鳳凰——“鳴鳳”。
“怎么會?!”少年茶色的瞳孔縮小,不敢相信的看著面前的白袍,“你……你難道是叛徒!不、不對,是間諜,是吧!”
“藍吉,這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幫錯人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們有人在“鳴鳳”啊?”寒靖扒拉這藍吉的袖子,探出一個小頭,眨著眼睛看著眼前的景象?!澳闶召I了他?你偷偷存了私房錢啊?”
“呵呵~”
白袍一拂長袖,露出一雙白玉一般的眼睛,“你們先走吧,這孩子交給我來對付。”
“哇——這眼睛好好看,好像一塊玉,可以去買了,一定值很多錢?!?/p>
“啊哈哈~”藍吉一把抓住了寒靖的頭摁了下去,“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你加油哦~”輕笑了幾聲便抬手凝氣,一股水流將兩人裹住,剎時消失。
“別跑!把東西還來!”少年剛想追上去,卻被白袍攔了下來,“你滾開,不然連你一起殺!”
“哦?你殺過人?”溫柔的聲音里略帶一絲笑意,“我似乎聞不到你身上有絲毫血氣呢?!?/p>
“哼,我不知道你是從哪拿到我們的衣服的,但你也是妖,我可以殺你!”少年舉起槍,對著白袍,“最后一遍,讓開!”
“現(xiàn)在眼前就有一只妖,你卻不殺,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人類活著,我以為已經(jīng)不會再有了呢?!卑着厶а劭粗莻€少年,眼里竟全是溫柔。少年看著他干凈的眼睛呆住了。
“她們都走遠了,何必呢,你又不一定打得過她們?!?/p>
“你!”少年要緊牙關,握槍的手背上突起了青筋,袖口卷起,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傷痕。
“呵呵?!卑着蹮o奈的笑了,突然法力流轉(zhuǎn)于指尖,他緩緩抬起手指向少年,“如果你,不是鳴鳳人,就不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可惜了,難的的天才。”
他知道,少年如今的實力,已經(jīng)不屬于一個十七八歲的人該有的,若放任下去,定會對妖王造成很大的危險,更何況他的身上有“與君劍”的傷痕。
“九天不渡墮神女,黃泉不渡劍下魂”,被此劍傷過的無論是人是妖,不管輪回多少世,傷痕都無法被抹去。這個少年,與“他”有關。
白袍的法力形成了無數(shù)的光球,瞬間將少年包裹起來,無數(shù)的電流蛇形般纏上了身,撕裂的痛。
一聲巨響,光球炸裂,瞬間磨滅了周圍的一切,圖書館也消失了,哪還有少年的身影。
看著被炸黑了的地面,白袍撓了撓頭,“哎呀,下手太重了,這可不好收拾,得趕緊溜了,不然就要被抓了!”
沒入黑夜。
月下,傳來了警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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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疾風散去,寒靖和藍吉落在了一棟別墅前。
“呼——總算回來了,拿個東西這么麻煩!”寒靖拍了拍身上的水,“衣服都濕了!我要去洗澡!”
說完便氣沖沖的打開大門,沖去了衛(wèi)生間。
站在門一旁的的蒼嶺一臉茫然的看著她的身影,翠綠的眸子眨了眨,“怎么就生氣了?是因為我沒給她開門?”
“人大了,有脾氣咯~”藍吉笑嘻嘻的脫下鞋,搭在了鞋架上,“紅音呢?來找她鑒定一下這個玩意兒?!?/p>
說著。便從口袋中掏出了一顆發(fā)這淡淡白光的珠子,“這‘浮沉珠’以前就只有王和紅音見過,
“浮沉珠?!”
“是啊,怎么了,不是通知了你們今晚我和小靖子去拿‘浮沉珠’,然后你們來接應,結(jié)果就白羽來了,你們還真懶啊~”藍吉將珠子拋給了蒼嶺,屁顛屁顛的跑去了廚房找吃的。
“當時隔著玻璃誰聽得見你說什么嘛!”蒼嶺把玩著珠子,走去了客廳。
珠子發(fā)出淡淡的白光,白光暈開,星星點點的紫斑若隱若現(xiàn)。
蒼嶺停下了腳步,翡翠般的眸子漸漸失去了光彩,手握緊了珠子法力流轉(zhuǎn),似要將珠子捏碎。
“嶺!”
一陣刺痛直沖大腦,感覺似一股電流的沖擊直接讓蒼嶺清醒過來。
“紅音姐?!”蒼嶺一驚松開了手,珠子的光芒瞬間散去,重重的往下墜。
好在紅音反應快,將“浮沉珠”接住,并用法力包裹住它,阻隔了力量。
“我剛剛是……”一陣陣眩暈還未過,蒼嶺有些吃力的扶著額頭,靠在了身邊的植物架上。
“我們被人盯上了……”看著手中的珠子,紅音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怕是有人從很早之前就盯上了我們。準確來說,是盯上了一心只想找“浮沉珠”的妖王——寒靖?!?/p>
“哈?”
剛剛從廚房出來的藍吉大口的塞著地瓜餅,翹著腿坐在餐桌上,一臉不屑的說“盯上就盯上唄,我們又不是打不過,怕他啊~”
“恐怕這個人不簡單,可以在‘鳴鳳’的手里調(diào)換此珠,并且放出的消息,只讓你們倆知道,怕是計劃很久了?!奔t音將法力凝聚至指尖,手指微微彎曲,珠子便在紅光的包裹下粉碎,散出紫色的星星點點。
那紫色的星星觸碰到紅光的邊緣便消失了。
“吧嗒——”
藍吉的南瓜餅直接掉在了地上,她不明白“你、你、你你你你干嘛把它弄碎啊,這是阿靖拿來救殿下的靈珠,碎了、碎了殿下怎么恢復靈體?!”
她的腦子本就不好使,還一時短路、結(jié)巴了。
“紅音姐不是說了嘛,這是被調(diào)換過的,不是真的‘浮沉珠’了啦?!?/p>
一只紫色的靈蝶緩緩落下,化作絲線纏繞著少女小小的手,瘦小的身體倚在二樓的欄桿邊,拖著比自己身高長了一截的烏黑長發(fā)。
看似十分瘦弱的一個姑娘,十二三歲左右,說話聲音卻十分響亮,直接聽覺上的沖擊。
“小蝶?”
幻蝶一個輕躍翻過了欄桿,輕巧的落在了地毯上,湊上紅音前嗅了嗅“我感覺到了一股幻術的氣味,還夾雜著淡淡的……魅術。”
“媚術?”
藍吉一臉疑惑。
“魅術?!”紅音有些震驚,“那不是魔族的‘魅’所用的法術么!居然是她!”
“她不是在500年前被所謂的人間正道——彭梓一給斬首了嗎?”
蒼嶺緊皺著眉頭,眼神充滿了擔憂。因為她知道,500年前的亂黨之戰(zhàn)就是這只魔族挑起的,
她的魅術可是將半座王城的子民都淪陷進殺戮誘惑中,自相殘殺,血流白王城。
就連捅向王心口的那一刀也是……
突然間,空氣中彌漫著寒氣,客廳的墻壁上結(jié)出了冰花,整個氣壓迅速壓低,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紅音……你說什么……再說一遍!什么叫不是真的……我費了那么大勁,結(jié)果和我說不是真的?”
這時大家才發(fā)現(xiàn)身后站了多時的寒靖,藍吉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王……”紅音有些心疼的看著面前這個還沒有成年,卻要扛著那不屬于自己過去的女孩。抬手輕輕拭去了她臉上的淚水。
寒靖自己都不知道眼淚什么時候下來的。
“沒事的,這么多年了,殿下的靈體都挺過來了,不差這一點點時間,我們既然現(xiàn)在知道了‘浮沉珠’現(xiàn)世,就一定可以再找回它的。”
“可是……可是……”被安慰了一下,寒靖一瞬間哭的泣不成聲,哭成了孩子的模樣,寒氣瞬間就散去了。
“放心吧……王,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真的?!笔萌I水的手在顫抖。
那不是您的錯,別再自責了。
但是,說不出口,那是誰也不愿揭開的傷口。
那年七月,卻下起了雪,鳴安城有史以來的第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