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院落中，陸爭朝著自家的兩位主子說：

「內(nèi)院的服侍老奴，大多都沒有了，棲霞本來是服侍老國公夫人的，后來得了瘋病，就棄在了庖廚生火，這才躲過了一劫?！?/p>

「看她這個樣子，估計是問不出什么了。」

程少司站在宋墨身側(cè)，看著蹲在灶臺旁的棲霞。

「老鷹～公雞～」

棲霞如稚童一般地笑著，畫著畫。

宋墨疾步上前，詢問：

宋墨「姑娘?！?/p>

宋墨「你還記得英國公府嗎？」

而棲霞又笑著說：

「老鷹！公雞！認得認得！」

身后的馬強這時喚道：

「來喝藥了！」

可棲霞還是沒反應(yīng)，依舊在樂呵呵地玩著。

于是馬強只好端著湯碗走上前，想拉起妻子：

「棲霞，棲霞，來，喝藥?！?/p>

突然，棲霞驚恐的把藥碗摔翻，站起來嘶聲道：

「不能喝！不能喝?。　?/p>

程少司「…………….」

宋墨「她為何對藥反應(yīng)這么大？」

一旁的宋墨問。

而馬強說：

「一直都是這樣，患了瘋病之后，就是不肯吃藥?！?/p>

說著說著，馬強又取了些甘草，放入了碗里。

可棲霞的反應(yīng)更大了：

「有毒！有毒！」

棲霞不停的叫著，甚至有傷害自己的沖動。

于是馬強只能抱著她，安慰著：

「欸欸欸！棲霞棲霞！沒毒沒毒！」

宋墨「甘草怎么會有毒？」

宋墨問。

宋墨「她從前也不吃甘草嗎？」

馬強答：

「沒有??？這甘草甜的很，而且又補氣，她原來都拿甘草泡水喝啊！」

此時，一直沉默的程少司開口：

程少司「請你細想想，棲霞是從何時不食甘草的？」

馬強回憶了番：

「怕是…..怕是老國公夫人病重之后！」

一說完，總覺得自己的猜想有了證實——「PTSD」。

她喃喃著：

程少司「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

宋墨「什么？」

宋墨沒聽懂，轉(zhuǎn)頭看著程少司。

而程少司說：

程少司「當再次碰見相似情境時會有呼吸困難、恐懼、害怕、發(fā)抖等現(xiàn)象。」

宋墨「…………….」

宋墨看著程少司故意的把頭上的發(fā)髻弄散。

宋墨「你在…….」

程少司「情緒重現(xiàn)。」

她說。

程少司「當個體面對特定的刺激或情境時，過去的情感體驗會被重新喚起?！?/p>

說著說著，又一邊走到了爐邊，盛起了一碗湯藥，打算灌進去。

可棲霞立刻跑著上前，扯開了她：

「夫人！夫人?。?！不可?。。　?/p>

「有毒?。。?！」

程少司「瞎說，都是治病的良藥。」

程少司憑著記憶學著蔣惠蓀的口吻，說到。

可她一說完，棲霞又換了個聲線、大嚷著：

「來人！去把夫人的藥煎上！」

「濃濃的煎上一服！」

程少司「…………..」

程少司猜測，這是她帶入了宋宜春的情緒…..

于是又配合著演著：

程少司「這藥…..苦的很…….咳咳咳…….」

程少司「棲霞……棲霞……替我拿蜜餞…….」

程少司朝著棲霞伸手。

捋了捋她近期以來一直在整理的帳冊，府內(nèi)前陣子長期購置了大量的甘草。

而甘草又要拿來做什么？

只可能是這個了…….

這時，棲霞突然又轉(zhuǎn)換了個情緒，擔憂的端著裝著甘草的碗走上前。

可就在碗要觸及到程少司的手時，棲霞又把碗扔得老遠，尖聲叫著：

「有毒?。　?/p>

「有毒?。。　?/p>

當程少司站起來時，棲霞已經(jīng)顫抖著縮在角落了。

宋墨看著程少司站在了原地許久，臉上的表情從沉思，到了然，到氣笑、到憤怒。

宋墨「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墨問。

程少司「盧院判那時的藥單我看過。」

程少司「藥是好方子。」

程少司「癃閉之癥需要消腫散結(jié)，這大戟不可不用?！?/p>

程少司「只是大戟跟甘草相克，若同服，此病不治而亡?！?/p>

宋墨「…………..」

程少司「而這二物，需同時服下，才能生此效果。」

宋墨「可你說了，藥是好方子。」

宋墨說。

程少司「所以甘草就不是下在藥上?！?/p>

程少司說。

程少司「你還記得母親有何口癖嗎？」

她提示著問宋墨。

而宋墨細想：

宋墨「母親畏苦，每每服藥后，必吃蜜餞……..」

說著說著，又拿出了腰間那袋母親最后留給他的東西……

程少司「對?！?/p>

程少司接了過來，取出了一顆，聞了聞，說：

程少司「你之前也分我吃過，我那時候還沒多想，為何這味道同我當初在英國公府時，母親那時候吃的蜜餞味道不同?！?/p>

宋墨「…………..」

程少司「那時我早注意到了母親的口癖，特意檢查了蜜餞有沒有甘草味?！?/p>

程少司「是沒有的?！?/p>

宋墨「…………」

程少司「母親那時還說了，這新的一盒蜜餞，怎么壓不過苦味了？」

宋墨「………….」

說著說著，程少司又指了指手上的東西：

程少司「這包蜜餞，不是用蜜糖腌制的，而是用大量的河西甘草煨煮出甜味。」

程少司「母親那時苦的臉都皺了，舌頭應(yīng)當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的了?！?/p>

宋墨「……………」

宋墨「母親那時日日服藥，服后必吃蜜餞…….」

宋墨細想。

程少司又接過了他的話，道：

程少司「是?！?/p>

程少司「若每日吃它，活不過一個月?！?/p>

程少司「時間都對上了?！?/p>

宋墨「……………」

宋墨「能把手伸進母親藥食之中的，必是她房中人，難道是….梅蕊？」

宋墨想。

可程少司卻搖搖頭：

程少司「母親去世前，英國公府大動作的換了一眾老仆人。」

程少司「這是梅蕊能做到的嗎？」

宋墨「…………….」

程少司「一個丈夫，在妻子死后，找了個荒唐的理由，想除掉自己的兒子，又是為何？」

程少司的聲音明明是冷靜的，可渾身散發(fā)的卻是肅殺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