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謝憐回到上天庭后陌寒再次來到了通靈陣,一進來,陣內竟是十分熱鬧,眾多聲音在陣里飛來喝去,亂成一片,陌寒聽到了“宣姬”“裴將軍”的字眼就大概知道是什么情況了。
說白了就是裴茗的風流債。
聽到了陌寒的聲音,被宣姬吵得十分火大的風信就詢問有沒有鎮(zhèn)住這女鬼的藥,陌寒則是淡淡說沒有。
不知是沒有還是不肯給,風信也只好忍著了。
陌寒知道謝憐也在陣中,但是卻默默伏地不語,便道:“太子殿下可有什么想問的?”陣中突然安靜下來,同樣不怎么愛在通靈陣說話的陌寒威懾力顯然要大得多。
謝憐在心中默默感謝陌寒,隨即問道:“諸位,那與君山里的倒掛尸林是怎么回事?青鬼戚容也在那附近嗎?”
一名神官答道:“除了他,品味那么差的鬼也找不出第二個了,不過他應該不在與君山。”
風信接道:“那倒掛尸林是女鬼宣姬按照他的要求給他上供。”
由他們所言,陌寒得出結論:“宣姬是戚容的下屬,單看她本身應無力作亂。”
小裴將軍道:“正是,本應如此,直到百多年前被青鬼戚容相中,對她十分欣賞,收編做了下屬,這才法力大增?!?/p>
他這話其實就是,女鬼宣姬作亂,怨不得裴將軍,因為她本來也沒這么大本事,要怨就怨青鬼戚容,是他收了宣姬做下屬,才讓她有能力出來害人。
陌寒雙手環(huán)胸,深知這些人的明言暗語,被恨的人是沒有痛苦的,去恨的人倒是傷痕累累。這些他也不愿做出什么評價,童靈的事情陌寒稍微留心了一下,直到謝憐問了個問題才徹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聽謝憐問道:“說起來,這次我在與君山里,遇到了一個能驅使銀蝶的少年,諸位可知,這少年是什么人?”
通靈陣內原本吵吵哄哄忙得飛起,他一句出來,卻是忽然之間一片寂靜,陌寒抬眸,說出了令眾神官膽怯的名字:“花城?!?/p>
得知那紅衣少年的名字,謝憐莫名心情不錯,笑道:“原來他叫做花城,嗯,這名字倒是挺適合他的。”
眾人無語之際,靈文問道:“太子殿下,你可聽說過所謂的四大害?”
謝憐只知四名景,便道:“慚愧,沒聽說過,敢問是哪四大害?”
慕情涼涼地道:“太子殿下在人間磨礪數(shù)百年,竟然如此消息閉塞,真叫人好奇你在下面時到底在做什么?”
那自然是吃飯睡覺賣藝收破爛了。謝憐笑道:“做人么,要忙活的事情是很多的,也是很復雜。不比神官容易?!?/p>
陌寒語氣平淡,此時卻話中帶刺:“人界之事玄真將軍似乎也所知有限吧?”
“鳳幽真君此言何意?”慕情怎會聽不出他話中的不對勁。
陌寒道:“你知殿下在人界磨礪數(shù)百年,一些事自是不清楚的,所以,相較于在上天庭的你對于人界之事的了解程度是想通的?!?/p>
他話中之意不言而喻,慕情聽后臉色差了幾分卻沒有再開口。
靈文道:“這四大害么,殿下請記好,乃是‘黑水沉舟,毒瀧惡霧,白衣禍世,血雨探花。’青燈夜游青鬼,因只是近絕,并不在四大害之內,但也是極為麻煩的,他們就是上天庭和中天庭都非常頭疼的鬼界的混世魔王?!?/p>
人,往上走,成神;往下走,成鬼。
靈文繼續(xù)道:“黑水沉舟,說的是一只大水鬼,他雖然已至絕境,但很少出來惹事,非常低調。根本沒幾個人見過,暫且不管?!?/p>
“青燈夜游,指的便是我們那位品位低下、愛好倒掛尸林的青鬼戚容,雖然只是個近絕,但他常年惹事,很是煩人,這才被記著?!?/p>
當說到白衣禍世時,謝憐雖默然不語,手背卻微微顫抖起來,他當然熟悉這只鬼了。
“白無相已經(jīng)被滅,不必在意。”說這句話的人是陌寒,不知為何,謝憐覺得他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至于毒瀧惡霧是一個極善于用毒的鬼王,他所創(chuàng)之毒成千上萬,而我們可以解的只有不上十種。”
一名歲數(shù)比較大的神官說道:“至于這位鬼王,與他曾經(jīng)交手過的鳳幽真君應該對其能力比較了解?!?/p>
上天庭中部分神官還記得,三百年前,有幾位神官下界闖入毒瀧惡霧的毒林中了毒,就連上天庭中的藥神們都對這毒無計可施。沒辦法,幾位藥神跟著那幾位中毒的神官去毒林找相應的毒物,打算研究后再制藥,當時陌寒飛升沒多久,興許是年少氣盛,便跟著他們一塊來了,誰知這一去就遇上了毒瀧惡霧。
見旁人隨意闖入他的領地取東西,換言之,便是偷,得知他們的來意毒瀧惡霧卻說他們自討苦吃并讓他們離開。
那幾名中毒的神官哪里肯愿意?其中一位武神便提出與他打一架,但是要求毒瀧惡霧不能用毒。挑戰(zhàn)自然得有約定,如果毒瀧惡霧輸了,那么就得交出解藥,賠禮道歉。
他們本以為毒瀧惡霧擅毒不擅武。
真是大錯特錯。
將倒刺收合的荼毒鞭在他手中如同靈活迅速的毒蛇纏的武神手足無措,再加上毒瀧惡霧的那把銀劍,不消半柱香便將他們擊敗。
比武不行,那么就比煉藥。
可是,毒瀧惡霧卻絲毫不退卻地再次應戰(zhàn),結果他不用丹爐,途用法力煉藥卻毫不遜色于眼神,反而嘲笑他們方法死板不懂變通。
而唯一跟他相持最久的便是最年輕的陌寒。
輸了,自然就要履行約定,毒瀧惡霧說了,如果他贏,今日之事需通過夢境告訴他們的信徒,否則,就毀了他們的廟。至于那些藥神就不必了,反正信徒也不見得有多少。
即便找君吾也沒用,畢竟三番五次到人家地盤的是他們,提戰(zhàn)的也是他們。
那幾位神官只得照做,將今日之戰(zhàn)告訴了信徒,本就因為奇毒的折磨下法力受了些影響,得不到還愿的信徒得知那日之戰(zhàn)大多數(shù)改拜了毒瀧惡霧。而那幾位神官也就逐漸銷聲匿跡了。
陌寒嘆了口氣,道:“毒瀧惡霧制藥幾乎不走尋常路,但所得成果卻高于我等,他的武器是有些可收合倒刺的荼毒鞭,每根倒刺上都有劇毒,還有一把銀劍,配合極好。據(jù)我調查,他八百年前成絕,出自銅爐山,出來便起了一場白霧將一片森林化為自己的領域,由此而得名?!?/p>
幾乎所有神官都為之倒吸一口涼氣,銅爐山是什么地方各位都心知肚明。
靈文補充道:“他比黑水跟花城出來得都早,但自從三百年前那戰(zhàn)之后就沒掀起什么風浪了。”
當說起血雨探花時,眾神官敬佩有之,恐懼有之。只有陌寒不為所動,對他這態(tài)度,眾神官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花城其鬼在戰(zhàn)勝三十三位神官后成名,以至于現(xiàn)在提起他不少神官都膽戰(zhàn)心驚,避之不及,而當初沒應戰(zhàn)的慕情跟風信在中元節(jié)跟花城撞上,對那銀蝶留下極深的陰影。謝憐卻覺得那銀蝶蠻可愛的。
一名神官問道:“太子殿下,你遇到花城,他他他……他對你做什么了?”
這語氣,聽上去分明更像是在問“你是少了胳膊還是少了腿。”謝憐道:“也沒什么,只是……”說到這里他卻突然停住了,似乎在思考什么。陌寒則靜靜地等待他的后文。無言片刻,謝憐道:“只是破了女鬼宣姬在與君山設下的迷陣,把我?guī)нM去了?!?/p>
其他神官都心下直犯嘀咕,陌寒食指彎曲放在下巴處思考著,同樣沉吟不語。半響才有神官問:“諸位,你們怎么看?”
“沒有看法,完全沒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怪瘆人的?!?/p>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一向是誰都搞不懂的……”
這些神官也只是給謝憐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
“太子殿下不必過于擔心,據(jù)我看他對你應是抱有善意?!贝藭r一個與眾神官回答截然不同的聲音響起,正是陌寒。
慕情反問道:“鳳幽真君何出此言?花城的心思一向是誰也搞不懂,你怎么確定他不是想加害太子殿下?”
“沒那個必要,他若真要這樣不必如此費心,”陌寒轉言對謝憐道,“但,畢竟是鬼王,殿下還是留心些?!?/p>
說留心而不是小心,看來陌寒跟他想得一樣,花城并非是要加害于他,謝憐心道??偠灾?,他飛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樁祈福應當算是這樣完成了。
好在陌寒沒有讓他賠炸爐所損失的功德,謝憐無債一身輕,有時候會在鬧騰的通靈陣說幾句話: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p>
“讀到一首很美的小詩,與諸君分享一下?!?/p>
“一個非常有效的治療腰腿疼痛的小秘訣,與諸君分享一下?!?/p>
每次他發(fā)出這些精心挑選,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內容,通靈陣內便會一陣沉默,但一直不說話的陌寒會答道:
“就這樣吧。”
“念來聽聽?!?/p>
“愿聞其詳?!?/p>
事后,陌寒竟當真聽著,并評價一下小詩,還說這種治腰腿疼痛的方法不是長久之計,給謝憐介紹更有效之發(fā)。這讓眾神官有些無語,越聽越像老年茶話會。
但當謝憐說要建供臺時陌寒卻難得沉默,良久才道:“嗯?!?/p>
眾神官:鳳幽真君終于無言以對了。
這一來二去,謝憐跟陌寒逐漸熟悉成了朋友,不知為什么,陌寒不討好卻恰到好處的回答雖然短短幾個字,卻讓謝憐感到一種熟悉的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