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不是在玩笑?”楊九郎微微歪頭瞧他,他風(fēng)情萬種的角兒。
“自然?!睆堅评缀苷J真,沒有比這個更認真的時候了。
“不成啊,我還有老娘要養(yǎng),還有弟妹得照顧,拋家舍業(yè)哪有那么容易?!睏罹爬煽雌饋磉€有點兒遺憾,就好像他真的有考慮過不顧一切的跟著他跑了。
“你這么問,是打定主意要離開京城了?也好,你不在這兒,也安全,你不必顧及我,他王九龍還不敢拿我怎么樣,你只管走你的,有孟老板照顧你,我還算放心,不過你也得注意點兒,別什么事情都只隨著自己的心意來,照顧好身體?!睏罹爬勺灶欁缘陌凑兆约旱南敕ㄕf下去,“等局勢好一點兒了,我再去接你,算了,我還是找人跟著你好了,你打算什么時候走?我送你?!?/p>
“不,九郎,不是。”張云雷望著他,平靜地搖搖頭,“我這一次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這樣么……”楊九郎忽然覺得他似乎不是在說什么假話,好像確實他這一次放手了,之后就不會再見到這個人,他很勉強的,似乎是想要無所謂的笑一下,臉上卻全都是茫然和怔愣,“那你去哪兒?可有安全的落腳的地方?我在濟南還有幾分產(chǎn)業(yè),若是你想去上海又或是廣州,我也可以替你安排,只是那邊的人大多聽南戲,你去了也不一定叫座兒的?!?/p>
楊九郎沒把他說的,有座山的話放在心上,唱戲的角兒,總要在些大城市才有人叫好叫座兒,但凡比較小的地方,都不夠戲班子這一號人吃的,能容得下孟鶴堂張云雷這種名角兒的地方,也就只有京城并幾個地方,他說是山頭什么的,在楊九郎的認知里面,大約也就是祖產(chǎn)之類的。
“去個沒人能找得到的地方?!斑@話就完全出乎楊九郎的意料之外了,以他對局勢的判斷,到還沒有到這種地步吧,而且這樣的話,這些人吃什么呢?他是知道張云雷手上有一點兒積蓄,不過他也才來京城沒多長時間,坐吃山空,很快就不夠用的。
“你就說你跟不跟我走吧?!睆堅评撞辉敢飧嗾f,他對于楊九郎也沒什么非你不可的心思,這人家里面勢力雄厚,就算是留在京城這種虎狼窩也不是有什么事情,凡人放不下的東西太多了,大狐貍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會強求。
“我要是個乞丐,小兵,肯定就跟你走了呀,可這沒有如果,辮兒,我有我的難處和責(zé)任的?!睏罹爬墒怯行┻z憾的,他的確很欣賞張云雷,不管是他唱的戲還是他這個人,但,沒辦法啊,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些事情有些人,有緣無份。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萬幸,我還沒到特別喜歡你。1
“所以你還吃不吃醋溜魚片?”楊九郎看著他笑了笑,走也不是現(xiàn)在馬上就能走的,所以大約還有幾天的相處時間。
“……我還要吃烤鴨?!?/p>
“不是說是狐貍嗎?狐貍不是吃雞的嗎?”
“你管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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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楊九郎被告知了張云雷的真實身份是一只上千年的大狐貍精之后,他現(xiàn)在坐在戲班子院子里看誰都像妖精。
孟鶴堂是個什么品種呢?不得不說孟老板長得也很好看,雖然和他們家辮兒不是同一個好看法,但這么好看,和辮兒關(guān)系又好,估計也是狐貍?至于那個周九良,看著懶洋洋的,沒準兒是熊瞎子?他那個小徒弟柔柔弱弱的,可能是個家養(yǎng)的,那邊灑掃的大媽又是啥呢……牛?羊?
“想什么呢?”張云雷走到他身邊,隨手給他遞了杯茶。
“啊……我,我看鳥兒呢?”楊九郎沒好意思說他在挨個盤算這院子里面的品種,隨口扯了一句,他以前過來的時候,也挺喜歡那只鸚鵡的,那鳥兒一開始倒是不太怎么理會他,還是辮兒對他態(tài)度有所轉(zhuǎn)變之后才稍微愿意親近他一點兒。
“鳥兒?”張云雷抬頭張望了一眼,朝著呆在房檐上梳理羽毛的二哥招呼了一聲,“二哥,來。”
張云雷讓二哥落在自己手上,然后遞給九郎看,“倒是忘了這個,孟鶴堂他們你都見過了,這是我一小侄子,在家里行二,我們都叫二哥的,還沒化形呢。”
楊九郎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逗弄過的,只會說“你好”的傻鸚鵡流利之極的開口說了一大串話,“喲,大爺,您終于告訴他啦?我還琢磨著您打算找個什么時機呢,怎么,大爺?這是看中了,想要領(lǐng)回去?那我可得跟我?guī)煾刚f一聲兒啦,叫我來,可是讓我報信兒去的?”
“這位?”楊九郎不禁本能的回憶起自己之前有沒有對這鳥兒說什么不該說的,真不愧是妖精窩啊,還真是出乎意料。
“喲吼,凡人吶,我們家二爺看上你了,是你的福氣喲?!丙W鵡瞇起他的小眼睛,嘰嘰咕咕的威脅,“我們家雖然都是比較好說話的妖,不過你也要小心啦,喜歡我二大爺?shù)牟还苁侨诉€是妖,從古至今,那可都是絕對不少的喲!“
“就你話多。”張云雷屈起手指在鸚鵡腦袋上一彈,彈的他小腦袋一歪,撲扇撲扇翅膀才重新站住,“還真有消息要你送一趟,我們要回去了,你告訴哥哥們一聲?!?/p>
“是了,我就是說,咱們出來是來找老周的,這貓也找到了,可不就該回去了,我這就回去,可要人來接么?”二哥有模有樣地點點頭,又問。
“不必,也得收拾收拾,拜別朋友,你讓欒哥不要著急,左不過是這幾天的事情?!皬堅评讎诟赖?,二哥點點頭,一撲棱翅膀飛起來,眨眼就從院子飛上天去,一會兒功夫就看不見了。
“這還真是……想不到?!睏罹爬煽粗麤]影兒了,感嘆一聲,這才有點兒神鬼妖怪的感覺,不然還真沒什么真實性。
“里屋坐坐去?還要我請你嗎,大少爺?孟孟要問話了,讓你去出個主意?!睆堅评姿妥叨?,便問九郎要不要陪聊一會兒。
“也成,反正我今兒沒事,得閑一整天?!?/p>
里屋正中央孟鶴堂一手一貓直接給兩只崽子摁回原形,慫不幾的蹲在桌上,聽著孟哥卡著后脖子問話。
“招惹到兵伍去,啊?周九良你能耐了,還知道求救啊,就不該去撈你,讓你知道知道厲害才好,不然沒個人管的了你了?!泵销Q堂瞪著眼睛,火氣上頭,這時候周九良是決不敢辯解什么的,蔫嗒嗒的耷拉著腦袋。
“若是你前兒沒遇到我們呢?若是我和那狐貍沒在這兒呢?你又打算跟誰求救去?你這小伙伴么?”
他并不知道周九良跟張九齡是怎么陷進軍營里面去的,只依稀在王九龍跟四爺那里聽了個大概,知道是為了這兩只小妖的本事,便先入為主的覺得必定是周九良在外面招搖惹來的禍事,畢竟周九良修為自然比張九齡這野貓強上一線,誰也猜不到這個是那個的添頭。
何況這猜想也不算的錯,曹鶴陽確實聽過周九良小先生的名號,早晚要找上門去。
張九齡被一塊兒摁住,滴溜溜的綠眼睛不住的亂轉(zhuǎn),他真身是只通體沒一點兒雜色的黑貓,也是傳說中不詳?shù)南笳?,只是他這不詳,多半都應(yīng)在他自己身上,和旁邊的周九良大橘一比,越發(fā)顯得骨瘦如柴,可憐巴巴。
孟鶴堂照例訓(xùn)了兩句就心軟,放開兩只貓兒,坐到一邊嘆氣,“什么打算?跟我們一塊兒回去?”
是問周九良也是問張九齡的。
京城不好呆了,總得有個去處。
“我不走?!睆埦琵g立刻嚷嚷起來,他腦海中浮現(xiàn)那只可惡的大白狗的可惡的臉,他貓爺爺咽不下這口氣!就算是要暫避風(fēng)頭,那也得先報復(fù)回去!要么他恨得牙根癢癢,吃不好睡不香!
張·記仇·九隊隊長·齡,上線。
注釋1:出自priest《天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