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儀得了旨意后遷來了離鳳儀宮不遠(yuǎn)的慶玉宮,知是夏云姒去御前開的口,安置下來便專程跑了一趟鳳儀宮,歡歡喜喜地向夏云姒道謝。
夏云姒和她閑聊一會兒,留她用了晚膳
晚間皇上派人來傳話,因著今日政務(wù)繁忙,便獨自歇在紫宸殿,不來鳳儀宮了
夏云姒打發(fā)走來傳話的小太監(jiān),吩咐把宮門落鎖,只留下含玉服侍自己卸妝
含玉緩緩的拆下她頭上的釵子,輕聲說:“娘娘,奴婢聽說皇上下午派人去了凝翠閣,訓(xùn)誡了魏淑華一番”
夏云姒閉著眼睛,淡淡的嗯了一聲
含玉又說:“想是因為魏淑華私自為難了薛容華,薛容華又曾是大小姐看重的人,可見皇上對大小姐還是有情的”
夏云姒睜開眼睛,輕笑一聲:“你只說對了一半,皇上罰魏淑華,確實是因為薛子儀的事情,不過卻并非因為薛子儀是長姐身邊的人”她頓了頓,緩緩的說:“皇上之所以在長姐去后令魏淑華韋修媛暫理宮務(wù),便是覺得兩個人聽話,不會做什么小動作,可是魏淑華卻私自為難了薛子儀,這讓皇上很生氣”
她把玩著一枚珠花,說:“咱們這位陛下,掌控欲可是強(qiáng)的很,不然宮里這么些年就不會只有寥寥數(shù)位出身高門的妃嬪,而且…出身高貴的姐姐和順妃還接連喪命,皇上如此防范,不就是因為怕重蹈前朝后妃與外戚勾結(jié)引發(fā)的禍?zhǔn)旅??魏淑華這些年一步步爬上來靠的就是溫順懂事,可如果她在這么自己作死,那就離死期真的不遠(yuǎn)了”
含玉只覺得渾身全是冷汗:“可…那皇上為什么要再讓小姐入宮呢?”
“皇上雖然不喜歡后宮全是世家女子,但是該拉攏的還是要拉攏一二,本宮出身鎮(zhèn)國公府,外家又是安平侯府,當(dāng)初皇上為了登基娶了姐姐,如今姐姐去了,他自然要讓我進(jìn)宮,繼續(xù)得到國公府和侯府的支持”
鎮(zhèn)國公府乃是百年大族,書香世家,門生遍布天下,而她母親盧氏出身的安平侯府,雖然說底蘊不如鎮(zhèn)國公府深厚,可是安平侯掌握兵權(quán),戰(zhàn)功赫赫,不可小覷,她嫂子裴瑾容又是清河裴氏嫡系的嫡出小姐,夏云姒清楚,皇上迎娶她,不僅僅因為姐姐夏云姒的遺言,更是因為她身后的世家們
第二天快用完早膳的時候,夏云姒的口吻清淡地吩咐月漣:“一會兒調(diào)鳳仙花汁來,我重新染個指甲?!?/p>
她的手很好看,十指纖白、指甲養(yǎng)得修長。這幾年她都喜歡把長甲染成鮮紅或?qū)毸{(lán),偶爾也用孔雀綠,偏不喜歡那些淡雅柔和的顏色。
于是待得早膳撤下,月漣便依言調(diào)了花汁來,調(diào)至她喜歡的鮮紅顏色,為她細(xì)細(xì)重染纖甲。
指甲染好,夏云姒挑了一襲嫣紅的對襟襦裙來穿,袔子上繡著精致的雁上云霄花紋,不是女子愛用紋樣,瞧著倒大氣得很。
梳妝妥當(dāng),夏云姒乘步輦一路向北行去。大肅朝皇宮很大,后宮更占了大半地方,但嬪妃大多住在偏南的位置,走過太液池再往北一段,會瞬間覺得周遭清凈不少。
不過北邊也有許多景致不錯的地方,只是歸在這樣的人跡罕至之處,再好的景致也沒什么人看,只得孤芳自賞了。
夏云姒不是來此處觀景的,而是來找人的。
她和嫂子裴瑾容關(guān)系很好,臨出嫁前,裴瑾容特地來找她說話,和她交代說:“我娘當(dāng)年原是怕我進(jìn)宮的,故而在宮里給我留了些東西,不過我嫁給了你哥哥,那些東西自然用不著,妹妹如今要進(jìn)宮,嫂子便把這些東西給你好了”
裴瑾容的娘家母親乃是昌平大長公主,夏云姒自然想的出大長公主留下的東西是什么,無非是人脈
這些東西,恰恰是如今夏云姒最需要的
過了太液池后又足足走了小兩刻,步輦才在聽蘭園外停下。
聽蘭園里專種各色蘭花,春日里蘭香怡人,但眼下正值嚴(yán)冬,園子里連殘花敗葉都尋不到幾片,四處都光禿禿的,唯昨夜的大雪為地上添了一層銀白。
也正因為這層銀白,園中的幾個宮人都不得休息。掌事嬤嬤是個刻薄人,慣愛磋磨人,大清早就逼著他們出來灑掃庭院。
夏云姒在步輦落下時往里一瞧,正看見那身形微胖的掌事嬤嬤攏著厚厚的斗篷、抱著手爐坐在廊下放著的太師椅上,頤指氣使地訓(xùn)斥院子里的宮人:“手腳都麻利些!懶貨!一個個都沒吃飯嗎!晌午前掃不干凈這些雪,就都到宮正司領(lǐng)板子去!”
底下的宮人們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唯唯諾諾地應(yīng)著。
掌事嬤嬤對他們這副奴才相很是滿意,察覺到院門口有人影,凌然一抬頭,待得瞧清對方的服色又轉(zhuǎn)而換了副面孔,一溜煙地跑到院門口躬身相迎:“奴婢恭迎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掌事嬤嬤忙福了福,神色卻難免有些疑惑,“娘娘,這大冬天的,聽蘭園里沒什么景兒,您瞧……”
夏云姒目光看了眼含玉,含玉會意,開口:“你們這兒有個宮女,叫逐月,是不是?”
掌事嬤嬤瞧見含玉身上女官服飾,笑容更諂媚了一些:“是,有!”掌事嬤嬤邊應(yīng)邊察言觀色,見她面色清冷,心下一揣摩,便覺得逐月得罪了人。
“姑娘稍等,奴婢去叫她來?!闭剖聥邒哒f著轉(zhuǎn)身,視線一蕩,雷厲風(fēng)行地將跪在地上鏟雪的一名女子拽著發(fā)髻拖向夏云姒。
這滿院的宮人,她最愛折騰的正是逐月——這逐月雖說是個宮女,可是長得漂亮,磋磨起來分外令人滿足,她就愛看逐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樣。
到了夏云姒跟前,掌事嬤嬤一松手,逐月發(fā)髻散亂地跌跪在地上。嬤嬤又揚手抽了她一嘴巴:“沒眼色的狐媚子,究竟如何惹了皇后娘娘,還不自己告罪!”
逐月不敢喊叫也不敢告饒,瑟縮著磕頭:“娘娘……奴婢日日在聽蘭園中,從未見過您……”
掌事嬤嬤在旁冷笑:“放肆!莫非皇后娘娘還會冤枉你不成?果真是個欠收拾的賤骨頭!”
夏云姒漫不經(jīng)心的打量著新染的指甲,開口:“是個美人,合本宮的眼緣,以后就來鳳儀宮當(dāng)差好了”
旁邊的掌事嬤嬤頓時驚意無限。啞了啞,那嬤嬤道:“娘娘,這、這人……”
夏云姒已經(jīng)搭了月漣的手上了步攆,含玉冷冷的瞥了嬤嬤一眼:“娘娘的命令,豈容得你質(zhì)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