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到,那些看守桃樹的精兵一見周生辰,便干凈利落的撤了個干凈,那模樣,分外熟稔,顯然是做過很多次了。
隊伍已臨近皇城,那花匠難免心潮澎湃了些,這達官貴人云集之地,誰人不向往,他只覺得自己是祖墳冒青煙了,這數(shù)日來,得攝政王以禮相待,還請教他如何養(yǎng)花種樹,全然是將他當做座上賓對待,如此禮遇實是他做夢也想不來的好事。
那花匠起夜后,如何都睡不著,便所幸起身在營帳周圍晃蕩幾圈。這一晃蕩之下,可就發(fā)現(xiàn)了了不得的事。月色下,那俊美無濤的青年,握著鋒利的匕首,劃向自己的手臂,艷紅的血滴落在那桃樹上,而他卻面不改色,仿佛察覺不到痛意。
此情此景直駭?shù)哪腔ń炒袅攬觯趺匆矝]想到,這位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竟有這癖好,拿自己的血養(yǎng)樹!古有愛花成癡之人,與花為伍,視花為妻,卻也沒有似這攝政王如此癡狂,不惜有損己身。那花匠這幾日相處下來,對這位年輕有為的攝政王還是很有好感的,此時難免忍不住想要勸誡他幾句。
那花匠走近,躬身行禮,口中道“王爺還是要保重身體才是,萬物有靈,應當順應自然,方能得長久?;ú輼淠撅嫺柿卮婊?,若得人血養(yǎng)護,豈非逾越,視為妖異”。
周生辰神情怔怔,喃喃道“似夢非夢,我只想留住她”。
那花匠見那桃樹開得極好,但花期一過,便也要凋零的,這花開花落,本就是順應自然之道,如何能留得住。心里雖這樣想著,他口中還是勸慰道“王爺一片癡心,它定然也能感應到,或許它也愿意為王爺多做停留”。
“但愿如此吧”。
......
紛飛的桃花下,向靈溪悠然的躺在貴妃椅上,此時已是夏初時分,這株桃樹還是一如既往的開得茂盛,她思索了一陣,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不過這世上令人想不通的事情那么多,她向來也不是個愛鉆牛角尖的人,所幸也不再糾結。
同她的無所事事相比,周生辰就實在太過繁忙。每日上完朝后,必然還得回來批折子,倘若朝中有事,還得在御書房同諸位內閣大臣一同商議國家要事,完事后,還得回來繼續(xù)批折子。
就譬如現(xiàn)在,青年蹙眉盯著手中折子強自忍耐的模樣,看得少女心中一樂,她實在太理解這種感受了。這些各地官員送來的折子,反應的是各地的民生事跡,關鍵是一個折子總也能寫個好幾頁,通篇都是明里暗里的拍馬屁,真正重要務實的不過就那區(qū)區(qū)幾句。當然了,也不全是拍馬屁,還有些折子簡直就是各地官員間大型宮斗現(xiàn)場,各種拉踩諷刺,偏偏用詞還十分文明。
少女悠然一嘆,“曾幾何時,某些人總覺得我閑得沒事干似的,對我非打即罰,如今可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周生辰面對少女的指摘,無可辯駁,他的確是罰過徽兒抄書,幼時還拿戒尺打過他掌心,便是前不久還杖打了他。
若擱以往,少女自然不敢對他言行不敬,不過如今她倒是不怕了,這人即便生氣,也打不著她。
“你干嘛不說話?你可是覺得曾經(jīng)對我太過分了些?心虛啦?”
周生辰輕嘆,“徽兒若記恨我打了你,你可以多罵幾句,罵到你消氣為止”。
若是往常,這人早便訓斥于她了,如今卻是如此好說話,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直叫少女十分的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