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最繁華之處當屬皇都,皇都盛景亦齊匯聚于大內(nèi),承圣皇帝年近不惑正是春秋盛年。當今天子勵精圖治、居安思危,天子威儀臣子共睹,大朝會散后承圣帝并未清閑,招了內(nèi)閣諸位閣老與鑾儀衛(wèi)副指揮使秦玖娘至宣政殿議事。
北境戰(zhàn)事又起,狼煙一點燃燒的就是國庫的銀子,兵部戶部兩位尚書爭論不休,君王亦是為了戰(zhàn)況而發(fā)愁。
內(nèi)閣諸臣暫時回去再做商議,獨留了秦玖娘在殿中。
“副指揮使三關(guān)一行情況如何?”
秦玖娘應(yīng)聲先拜,答道:“啟奏陛下,臣奉旨護送天使至三關(guān),中途順利并無差池。主帥吳振攜諸位將領(lǐng)于落霞關(guān)接旨謝恩,宸王殿下因傷留守營中并未親至?!薄?/p>
“宸王受傷了?”
承圣帝與連翎這個同胞兄弟年歲差了不少,連翎出生時他已加冠成年,兩人并不親近。連翎被放逐到邊境后他亦是不聞不問,卻不想一個零落到這般境地的皇子居然扳到了如日中天的李氏一族,替自己拔去了眼中釘。
秦玖娘繼續(xù)答說:“是,臣悉知殿下被嶸國主將追殺,雖死里逃生卻也因此重傷。臣知陛下掛懷便前去營中看望,殿下雖然臉色不好,但已行動自如想來不日即能康復?!?/p>
“臉色不好?”承圣帝翻了翻面前的奏章,“軍中醫(yī)師是做什么的,讓太后知道又要憂心了。”
他揉了揉緊皺的眉頭沉聲說:“軍中藥材想必緊缺,你從鑾儀衛(wèi)選幾個得力的人,到京畿五州各大藥鋪采買些藥材送到邊關(guān)去,務(wù)必確保宸王安危?!?/p>
“是,臣領(lǐ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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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知自己被皇帝惦念的宸王殿下正因孟鳴風一句話險些笑出了聲,幸得他生于皇家教養(yǎng)極好,才沒失了儀態(tài)。
年紀尚小的衛(wèi)瑾如可不顧及那么多,從來都不怕兄長們:“孟哥你糊涂了?是這兩天軍務(wù)太多累啥傻了嗎?”
在孟鳴風的眼刀遞過來前,徐映眼疾手快的夾了根雞腿塞到了衛(wèi)瑾如嘴里。
“二哥你干什么……”
“食不言寢不語,吃你的?!?/p>
見孟鳴風還是摸不著頭腦,唐易解釋道:“修門三百年都沒有一個得道成圣的人了,飛仙是不好找,但我們現(xiàn)在是在飛仙城啊。”
連翎揉了把衛(wèi)瑾如的后腦勺,說:“給孟大哥講講,你謝姐姐讓你查的事?!?/p>
衛(wèi)瑾如吐出了骨頭,擦了擦嘴不假思索的說:“謝姐姐讓我同二哥去查飛仙城中的舊宅,三關(guān)這塊在前朝時不是邊境,亂世紛爭結(jié)束后這塊地成了大越的邊境,北接焦慕六部西望嶸國疆土?!?/p>
他眼睜睜的看見連翎夾走了盤中最后一只雞腿放到了謝簌黎碗中,心中暗自感慨,繼續(xù)說:“所以飛仙城中很多建筑還都保留著前朝的樣式?!?/p>
“查舊宅子?”魏瑯出聲問道,“這與破陣有何關(guān)聯(lián)?”
“這個一會謝姐姐同你們說,我與二哥查到城門附近有一處宅子基本上符合謝姐姐的要求?!?/p>
“是老宅子久無人居卻不破敗,我和二哥借對面的高處望宅子里看過,甚至里面的草木都不雜亂,比將軍府里強多了。城中老人還說那條街被火燒過,但火燒到那宅子附近就不能再近一步,仿佛有什么無形的力量阻隔著?!?/p>
謝簌黎聽到這點了點頭,說:“宅子主人能查出是誰嗎?”
徐映答道:“按理說這種無主的老宅早該被官府收回,但很奇怪的是,這宅子雖然是前朝就有,但繼承人一直沒斷過。是鑒湖顏氏,但我去查了一下,大越境內(nèi)并沒有鑒湖這個地方啊。”
“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修門鼎盛時期對區(qū)域的劃分與王朝是不同的,顏氏一族常居鑒湖歷代行醫(yī),那宅子匾額寫的什么?”謝簌黎說。
“川水天?!?/p>
謝簌黎聽完豁然開朗,轉(zhuǎn)頭看向連翎說:“王爺陪我去那宅子走一趟吧?!?/p>
一頓午飯就這樣結(jié)束,吳振在席間并未多言,各自散開后他并未急著去處理軍務(wù),反倒是隨唐易一道去了書房。
到了城中后唐易也不在似在營中那般,一身洗不干凈的粗布短衫套上拉倒,此時換了文人的圓領(lǐng)長袍,又戴了玉冠,捯飭的人模狗樣的唐易到也算得上是容貌俊俏的男兒。
他比吳振小了幾歲卻將臨不惑之年,許是平日里心態(tài)好的緣故,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不多,只有眼角的細紋顯露出了年歲。
吳振想起了與唐易初識的那日,這個清高孤傲的文人墨客,為了養(yǎng)家糊口在茶館支了條瘸了腿的桌子,做起了下九流的說書營生,唇干舌燥地說上一天,賺的銀錢也不一定能填飽一家人的肚子。
先帝光祐二十七年的探花郎也的確是飽學之士,不然但以陳緣之的眼光之毒,也不可能舉薦他到吳振麾下效力。熾平候一案唐易本可置身事外,奈何他也是重情重義之人,難掩心中正義出言請求君王徹查熾平候一案,卻因此被削了官職,帶著妻兒老小回了落霞關(guān)。
熾平候翻案后他也不是沒有被啟用過,可他滿腔壯志無處施展,又得罪了李氏權(quán)貴,便了卻了仕途之心回歸鄉(xiāng)野。幸得陳緣之慧眼識珠,得了吳振啟用,那年也是連翎嶄露頭角,得到吳振提拔的一年,唐易理所當然的成了連翎的老師,雖然兩人只以兄弟相成,但連翎的才學半數(shù)都承襲于他。
唐易醉酒后也曾感慨:“若不是大帥與王爺,唐某怕是要一輩子困在枯井之中了?!?/p>
將軍府書房幾乎是唐易的領(lǐng)地,吳振的妻兒都在帝京,三關(guān)府中沒有管家仆,唐易除了要為戰(zhàn)局出謀劃策,還是將軍府一干雜物的總管,書案除了兵書文卷地圖,還堆著賬本算盤,可算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看見桌上燭臺所剩無幾,吳振就知道這人昨夜一定又熬到很晚。吳帥平日里不威自怒,私下里卻是個很隨和的性子,此刻便站在椅子后替唐易捏起了肩膀。
習武之人手勁足,吳振剛一上手就疼得唐易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帥,你這是要掐死我嗎?”
“本帥親自服侍你還不滿意,就你矯情。”吳振嘴上這么說,手下的動作卻放緩和了不少。
唐易享受著三關(guān)統(tǒng)帥的按摩,把面前的賬冊推到一旁,拿起來沒看完了古籍,不客氣的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大帥。
“我看連翎那小子混賬凈是跟你學的?!?/p>
溫在火上的茶壺起了白霧,吳振停了手上的動作,過去拎了茶壺替唐易添了茶水,擱到人家面前。
唐易盯著茶碗里的水看了一會,靠在椅背上抬頭道:“大帥是想問剛才飯桌上究竟說的是什么吧?”
“是,我不過近兩日沒回府,你們這思路我怎么就追不上了?”吳振拉開旁邊的椅子座下,也不似平日那般緊繃儀態(tài)。
“那你席間怎么不問?”唐易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
“此事既然交由他們幾個小輩去做那就全權(quán)交給他們,我要是再細細盤問,企不是像不信任他們?”吳振說,“這不是你的那一套道理嗎?”
唐易含笑連答道:“是是是,那就讓唐某這個‘長輩’解釋給大帥聽吧?!?/p>
說著伸手按向吳振的肩膀,想要同樣用力捏一捏這人的肩。
吳振閉眼想想享受,卻聽身后的人“嘶”了一聲,抽回了手去。
“怎么了?”
“先把你的甲卸了,在府里還穿的跟個鐵桶似。”
“……”